续利用罗绮,还得给罗绮一点盼头。她思索片刻,问起了罗绮的妹妹:“你妹妹的相貌是什么样?又有怎样的脾性和习惯?”
罗绮钳口结舌,华瑶叹息道:“你此时不说,反倒是害了她。万一皇后把她养熟了,又派她去害了宫里哪位主子,她一定会死得很惨。我本也不想管她,只怕她的户籍与你相关,到时候,皇帝查到你的头上,株连十族的大罪,你是否担当得起?”
“我不晓得,”罗绮悲从中来,顿时泣不成声,“我不晓得她如今的样貌,求您放过我,也放过她。”
罗绮的衣襟被泪水沾湿,华瑶却对她毫无怜惜。她自觉走到了穷途末路,忽听华瑶说:“你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会酌情救出你的妹妹,甚至你的孩子,放他们远走高飞,你意下如何?”
罗绮不知哪来的力气,脚尖点地,使劲往前挪移。木椅剐蹭地面,磨出“刺啦刺啦”的杂音,她喘了好几口气。华瑶就弯下腰来,平视她的双目,循循善诱道:“你知道的,我也不是什么歹毒魔头。我心慈手软,对属下向来宽厚,即便我去年就发现你是细作,却还养了你一整年,把你从凉州带到京城,与你好商好量,天底下还有哪位皇族比我更仁善?你妹妹来了我这儿,才有活路可走。”
室内熏香的浅淡气味钻进罗绮的鼻间,她昏昏然道:“我妹妹的耳侧有一块月牙形胎记,我还有个儿子……他的后背凸着五颗黑痣。”说完,她实在支撑不住,不觉晕了过去。
华瑶熄灭了香炉内的火芯。她和白其姝、杜兰泽一同走出暗室。
不知何时,屋外下起了小雨,雾气氤氲,雨丝绵密,浸湿了一扇纱窗。
常言道一场秋雨一场寒,那凄风寒雨泠泠地打在窗前,华瑶捡来一只精致小巧的清铜手炉,递给杜兰泽,好让她取暖。杜兰泽含笑道:“多谢殿下。”
白其姝意有所指:“你很怕冷啊。”
杜兰泽神态自若:“劳您挂心,我自幼体弱多病,惧冷畏寒。”
风雨吹得竹帘钩响,白其姝的裙带飘到了杜兰泽的腕间,略微缠绕一瞬,又散开了。而白其姝手执团扇,站直了身子,埋怨道:“殿下,您待会儿还要出门吧?这场雨来得不及时,您得冒雨出行了。”
密云积聚,雷声轰隆,展眼之际,倾盆大雨瓢泼而下,溅乱深浅不一的水洼。那天色昏暗得不见半点日光,狂风摧折枯树的枝杈,激得杜兰泽打了个喷嚏。
白其姝就站在杜兰泽的身侧,对她窃窃私语道:“你可真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呢,我见犹怜。”
杜兰泽置若罔闻。她道:“殿下,请您即刻启程,切莫误了吉时。今日是您与驸马结亲的第四日,依照宫规,您要亲自把驸马的户籍刻在玉牒上。”
华瑶尚在沉思。片刻之后,她才接话:“好,那我先走了。”
杜兰泽与白其姝齐声道:“恭送殿下。”
华瑶撑开一把油纸伞。她走出几步,又折回来,特意叮嘱白其姝:“我知你行事乖张,但你既然来了京城,必须事事谨慎,切忌在外招摇。朝野党类甚繁,皇帝爪牙遍布京城,皇后与大皇子深不可测,而我们根基薄弱,暂且开罪不起他们。”
白其姝效仿杜兰泽方才的语调,乖巧地回应道:“劳您挂心,我铭感五内。”
华瑶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又道:“今夏康州大旱,流民逃到了秦州。我听京城商人说,康州、秦州几座城镇的百姓都染了些疫气,谁也不知那瘟疫会不会传到京城来,请您务必事事谨慎。”
华瑶点了点头。白其姝送她出门,行至玉兰树下,迸溅的水珠沾湿了她的裙摆,映着满地凋残的玉兰,她那一双桃花眼见景生情,忽而道:“我小时候,沧州也下过这样大的一场雨,我和娘亲在雨中钻来窜去,找不到躲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