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妈妈稍一停顿,似乎在思量措辞,想了想便轻声道:“怕不是个省心的。伺候姑娘倒也尊敬,不过奴婢瞧了几回,姑爷休沐来时,她一身装扮总是格外精心。眼神也活泛了些。若是有了傍身的,心思便难测了。”
看了眼繁漪的脸色,“是不是让奴婢挑了她的错,打发去外间儿伺候着,将来再做打算?”
显露于外的小心思不可怕,就怕藏着掖着难以察觉的。
繁漪摆了摆手,淡漠道:“不必。”
阮妈妈瞧她一壁只是淡然的模样,稍有一愣:“姑娘的意思”旋即明白,微微一笑,“奴婢省的了。总不好叫旁人觉得姑娘不能容人了。到底她是老夫人挑来的,也不好太拂了老祖宗的面子。能不能有个好前程,也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与聪明人说话便是轻松的,繁漪缓缓扬了扬眉,放下了象牙梳。
阮妈妈机敏地上前扶了她在床边坐下,铺了被子,下了幔帐,熄了几盏烛火,伸手试了试床头边暖笼里茶壶的温度,又将一槲明珠搁在了暖笼上,不至半夜一睁眼只望了一汪漆黑。
十分利落仔细。
末了,又轻道:“有几回爷儿来,盛烟伶俐着要进来伺候,倒是晴风丫头把人挤兑出去的。”
这妈妈有些意思。
一句既提醒了她将来身边还是有可用的女子。
帷帐若轻纱堆雪,静静旖旎垂地,有动作间的余波轻漾,明珠的光亮穿过层层幔帐微弱的透进来,映得帐上的折枝红梅有了浅浅的红晕。
繁漪闭了闭眼:“现在谁与她同住?”
阮妈妈立时便回了话,显然是仔细留心着院子里一切的:“就是晴风。原先是二姑娘院子里伺候的,不肯做了陪嫁去临江侯府,便被容管事分到了老夫人那,因着办事伶俐妥帖,一并给了来做姑娘的陪嫁。她老子娘在前头做着小管事,都是本分人,会同姑娘一并去了姜家,做陪房。”
屋顶有极细碎的嗦嗦声,似乎是老鼠窜过,繁漪眼皮不紧不慢的掀了掀,昏暗而微红的光线里沉幽的眸子凝出一道幽冷的光:“本分人好啊,都机敏着,我倒要害怕了。”
阮妈妈轻轻一笑,隔了幔帐的影子依然恭敬不已,微微垂首回道:“姑娘是神女的玲珑心,妖精再法力再高深如何逃得过您的掌心。”
听着她不再说话,阮妈妈才小心翼翼踩了极轻的步子退出了去。
京城宵禁极早,夜总是静的宛若坠入深山之间,然而这样的清静只维持到了半夜十分,外头便忽然热闹了起来。
容妈妈穿的齐整,却在急匆匆的步子里抬手整了整发髻间的簪子,翠色本是沉静的,却在衣摆“风风”之间显出几分不安来。
小心翼翼敲了门,听着里头应了“进”,容妈妈才放轻了声儿进去,却见繁漪披了件氅衣正坐在小几前配着香料。
手边的熏笼上罩着一方杏色的绢子,熏笼中的托盘里盛着热水,香料的干涩轻烟与热水的烟波浩渺交缠在一处,缓缓自绢子覆盖不到的地方如浪潮一般一浪一浪的扑出来,那香味似乎是沉水香,却又含了一丝丝的清甜的味道,叫人闻着不觉心跳也酥软了起来。
繁漪抬了抬眸,映着一盏招了素白灯罩的烛火,若繁星微点,在黑夜里闪过冷冽的光,慢条斯理道:“什么事?”
容妈妈见她如此平淡无波,愣了一下,细细一想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使她惊慌失措,面上的凝色便在不知不觉里缓缓褪去了。
稍稍平了平气息,回道:“说是飞贼闯了姚家,也不知是被盗了什么,动静闹得很大。镇抚司的官差追着刺客一路滴下的血迹到了咱们府邸周围,然后便再找不见踪影了。”
烛火将她的影子在地上拉的悠长,纤细的仿佛就是熏笼里缓缓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