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孟老先生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要住到防疫区里?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
这时候的孟老不是高风亮节的儒门大家,也不是字字珠玑的雄辩家,他现在只是一个担心小徒弟的老师, 语重心长地劝说着一意孤行的年轻人。
“我知道。”季逢青抬起头,目光坚定,“先生,我知道疫病是什么样的,我们村所有人都是死在一场瘟疫中的, 我怎么会忘记呢。”
“可是先生, 正是因为我受过这样的苦难,我便不想让其他人也遭一回。”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涌出亮光, “我都打听清楚了,这药对高热、定嗽等都有奇效,如果我真的能做出来,就能救好多人了。”
看着弟子眼底的希冀,孟老先生便是有千万个理由也说出劝阻的话来。
但要是让他同意一手带大的学生就这么去涉险,他也下不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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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将军呢?”孟老先生带着满身怒气冲到府衙, 谁知扑了个空, 好不容易逮到个人,急忙问道。
门童:“将军出门巡查了, 老丈不如去东边找找。”
孟老正想说他就在这里等,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门童的叫声:“将军。”
他一回头,当先一人身姿挺拔龙行虎步, 不正是罪魁祸首的徐远么。
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徐将军可算是回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又去哪里当人贩子了呢。”
徐远一听就知道,拐了他家弟子去防疫区的事暴露了,他轻咳一声,散去仅有的一丝心虚,抢先夸道:“季先生天赋异禀,老先生教导有方,若此事能成功,当真是一件流芳千古的大好事。”
又是直白的夸赞,又是暗示身后名,总算把孟老的火气压下来了。
徐远观察他面色,见他表情有所松动,也不耽误,立刻伸手一摆:“还请孟老入内详谈。”
双方分主宾坐定,府衙内的下人大部分都被派出去干活了,连端茶倒水的活计都是徐远自己干的。
“先生见谅,一场大水把东西都淹了,只能委屈先生喝些白水了。”
在孟老低头抿了一口后,他才继续说:“不知先生此前可有发现令徒在医术一道上的天赋?”
孟老自然知道的,只是这时候很多地方巫医还没分家,一提起医师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祈祷请神。这在不信鬼神的儒家,是有些忌讳的。是以虽然季逢青从小就对医学颇有些兴趣,却也一直被他拘着,将主要精力都放在治学理政上。
本来他做得挺好的,谁知来汉中郡第一天就暴露了个彻底。
洛国虽然与儒家不太相和,但徐远作为洛王近卫,对这一大学派也是有所了解的,自然明白孟老的顾忌。
所谓对症下药,要说服人,就要从他最在乎的地方下手。
“此事若成,季先生必定青史留名。”先把他最在乎的名声问题说出来。
孟老先生点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这件事是洛国机密,本不该让外人参与。”再说明事情的重要性。
孟老先生表情严肃起来。
“令徒一大早上郡守府邸堵门,称他医术不错,可以帮忙。”然后点明不是他们强迫,而是你徒弟主动往上凑的。
孟老先生狠狠地闭上眼。
他了解自己的学生,虽然这转述不全是实话,但也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应该是相差无几。
“那也不能……”不能这么把人往疫区送啊。
徐远听出他的未尽之言,半是解释半是安抚道:“有仙水和仙药在,人不会有事的。那药已经证实确实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