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说说, 这安城有什么好的。”说着一个冷硬的馒头落在他手边，九公子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这馒头就当是你的赏钱了。”
黔首心里盘桓半晌，挑选了些自觉不算秘密的事说了。
“回大人的话, 小人听说官府在招工修桥铺路, 要的人手不少, 包吃包住还给工钱。最近家里的粮收了，刚好空闲, 就想着去找份活儿多攒几个钱。”
九公子嗤笑一声：“洛国的徭役重的很, 你们过去就是送上门的劳力, 还想包吃包住给工钱,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黔首沉默不语, 心里却在暗暗反驳。
这可是他表兄介绍的好差事, 要不是要的人多, 还不一定能轮得到他, 自家人说的话难道不比仇人说的可信？
嘴上却顺着他的话说：“这兵荒马乱的，收上来的粮得省着点吃，就算真是骗我们去做徭役, 好歹也会给口饭吃。家里没了一个壮劳力吃饭，也够他们挨到明年了。”
九公子用眼角看他：“你这贱民倒是有点意思，不如随我去，给我说话解解闷儿。”
他这话一出就是命令了，周围的护卫伸手就要把人拉下去换身匹配的衣服。
谁知那黔首却奋力挣开了，不住地磕头：“求大人开恩啊，我上有老下有小, 他们离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求大人别带我走！求求您了！”
九公子没料到自己的话还会有人敢反驳, 本来笑盈盈的脸瞬间就拉下来了。
就在他抢过护卫的马鞭就要抽下去的时候，身后马车里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阻止了他的暴行。
“小九，住手。”
黔首抱头倒在地上，汗水滑落到眼中，模模糊糊间只能看到一道背光而来的身影。
垂落而下的玉佩压住了纷飞的袍角，给那人平添一分稳重，嘴角含着浅笑，温柔款款。
九公子一见到他就扔了手中马鞭，拉着他的袖子告状：“大哥，这个贱民竟然敢不听我的话，你可得帮我好好治治他。”
“小九。”男人沉下嗓音，九公子缩了缩脖子，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
“长公子。”众人纷纷行礼。
陈国长公子陈绎，本次陈国使团的实际领导，也是陈国众臣属于的储君，在陈国一向声名甚佳受人爱戴，与飞扬跋扈的九公子截然不同。
陈绎在黔首几尺外站定，用足够他听到的声音吩咐：“给这位相公那些糕点茶水。”
又对着他说：“抱歉，小九年纪小不懂事，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教好，我代他向你道歉，还望勿要与他计较。”
黔首蜷缩在地上，温润的声音声声入耳，只觉得同样是站着讲话，这个长公子倒是比他弟弟好许多，还会向他这种下等人道歉，真是个好人。
护卫把他扶起来，还给了一个油纸包和一个水囊，一看就知道里面是刚才说的糕点，还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回大道。
“等等。”黔首叫住转身往回走的护卫。
“你还有什么要求？”护卫似有些不耐。
黔首用草鞋在地面上来回摩擦几下，踌躇片刻，然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低声提醒道：“你们不要挂着蓝色的旗子进安城，听说前不久刚有一队挂蓝旗的被安城人打死。”
只这一句，多的却也不会再说。若非怕那个温温柔柔的公子出事，他也不会多这一句嘴。
护卫严肃着脸点头，从身上摸出几个铜钱递过去：“多谢提醒。”
他回到队伍中，凑到长公子身边禀报这件事。
陈绎还没说话，九公子就先开骂了：“明知道安城会出事还敢隐瞒，本公子看那贱民就是欠教训，来人，给本公子把他抓回来，我要把他吊在马后面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