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消息在卫国传播得广泛却隐秘, 在无人在意的街头巷尾，在不被放在眼里的贩夫走卒间，以一种八卦的口吻将消息带向了四方。
不是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但听到的人也不过是当做笑谈，随手把写了消息的白纸扔进了一旁的火炉。
这个卫国最后挣扎的机会，就随着在火星中焦黑的纸一起燃成了灰烬。
卫国是与许国疆域差不多的小国，在周围的洛郑陈三国的蚕食下, 只剩下小小的十城。
流言传遍全国的速度并不算难, 但是也与预期差了一些。
卫城, 卫国王都, 一处再寻常不过的宅邸中, 一群男女老少聚在同一间房间内。如果只是看他们的外表, 绝不会有人当他们是一个群体, 应该差别太大了，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路人，甚至都不是一个阶级的。
身着锦衣华服的老爷, 金钗玉钏的贵族女郎, 粗布短衣的年轻人, 手指粗糙满是老茧的手艺人，破衣烂衫指甲里还带着脏污的半大少年……
但在这里他们都有同一个表情：忧愁。
房间里一片寂静无声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 斜倚树梢的夕阳送来金色的余晖，穿过窗棂打在他们面前的书桌, 将桌上的那份计划表都模糊了字迹。
“不能这么下去, 我们的进度太慢了。”
先开口的是那位华服老爷模样的中年人, 他伸出一只五指上带满戒指的手重重地点了点计划表, 阳光将他手指上的金子宝石戒指反射出略显刺目的光, 也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
“根据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最迟下个月月底，大军就会出发，我们必须在大军进攻之前打垮卫国大部分民心，至少要达到不会偷袭攻击进城的洛军为止。”
锦衣老爷再次强调他们的目标。
“我这里应该没问题，线头已经埋下去，就等过段时间发酵……”年轻人自信一笑，眼底的光与被生活磋磨的外表截然不同，只要有人见过他现在的模样，绝不会相信他是一个寻常货郎。
手艺人拖着苍老的嗓音：“我们组接触的那些人都是被欺压最深的，他们只是不敢有不满，其实早就是压到极点的炸弹，只要有一点点火星，就能把周围的一切都炸飞。”
少年有些难受地拿起茶杯倒出一点水来，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在清理他指甲间的污垢，却碍于任务没完成只能浅浅清理一点，不敢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
“我这里也没什么问题哦，那些小孩反而比大人好煽动，每次在听到洛国的消息时都特别向往。”他总算是放弃洗手，随手在衣服上抹了一把水渍，接着说，“都是些小孩，也就是在传消息的时候用处大点，等到时候我会提前带他们躲起来，尽量减少伤亡。”
年轻靓丽的女郎却是带来与他们截然不同的消息，她蹙了蹙画着精细眉毛的眉尖，抬起扇子挡住下拉的嘴角，眼中带着明显的愁绪。
“下层消息基本传得差不多了，但我这里一直搭不上身份足够的人。”
这话虽短，却点出了他们现在的困境。
只在底层传消息，不是不能达成目标，但真正由量变引起质变所需要的时间太久了，而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卫国上层必须犯错，这个错要足够引起中下层的恐慌和逆反。
“姐姐应该有人选了吧。”少年扬起白净的脸，他全身上下也只有这张讨喜的脸最干净，带着伪装出的乖巧和无害。
女郎轻拂手腕上不起眼的弯月玉坠，被团扇挡住的脸上带起丝丝狡黠的笑，嗔道：“你们不都想到了？却偏要我说出来。”
老爷手指蘸水，在书桌上写出那个所有人心知肚明的名字：
卫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