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殿中, 只有零星几位侍从站立在侧,快步走进的脚步声显得尤为清晰刺耳。
“陛下,武安侯府来报, 徐内史病逝了。”
内侍说完这句话就闭口不言, 头深深地埋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整个大洛谁不知道, 内史徐远, 乃是陛下最为亲近的臣子, 在他还未因病告老之前,陛下进进出出到哪儿都会带着他。
虽说以他的年纪, 这一遭是迟早的事, 但陛下想必心情绝不会好。
没人愿意在这时候冒头,当那出气筒。
一时间, 整个正殿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唯有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之声未曾断绝。
不知过了多久, 那沙沙之声停歇,皇帝格外低沉的声音响起:“去武安侯府。”
*
武安侯府大门洞开,两旁都已挂上了祭仪。
徐远已经病了不少日子, 这些身后事是早就开始准备的,享年七十八, 放这年代, 已经称得上喜丧了。
皇帝走下马车的时候, 入目的就是一片白茫茫,惨白的颜色铺天盖地,几欲把人淹没。
一个腰间系了白麻布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迎来送往, 皇帝恍然一瞬才想起来, 这似乎是徐家旁支的一个小辈, 徐远曾夸过他处事周全。
无视因他的到来而齐齐轰动,纷纷行礼的众人,皇帝径直走进了灵堂。
他往前看,那正中的灵牌上写着他极为熟悉的名字;他侧头,旁边漆黑的棺椁里躺着他闭眼都能想出脸的人。
皇帝没有说话,示意身后的侍从代他向徐远祭了三炷香,就这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徐远的儿子亲自送了他出来,皇帝只摆了摆手,淡淡拒绝:“不必送,回吧。”
皇帝没有再上马车,也拒绝了侍从的跟随,一个人走在路上,周围喧喧嚷嚷的,他却觉得安静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徐远不是他送走的第一个老臣,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却是跟随他最久、也是他最亲近最熟悉的一个。
洛明不知道他走了多久,只是周围渐渐没了声响,视线中的光影也慢慢暗淡。
侍从在身后不敢靠得太近,却也不敢离去,只能远远地跟着,小心地观察着。
“我让人培育的新品种成熟了,要来一颗吗?”清澈中带着丝丝凉意的女声响起,一颗饱满粉白的果子递到眼前。
洛明顺着拿着果子的手臂看过去,印入眼中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少女神明如画眉眼一如初见,连那双眼眸都带着往昔的清澈,仿佛这几十年的光景丝毫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不,不是好像,是事实。
几十年的漫漫光阴,对神仙来说不过是须臾一瞬,只打个盹儿的功夫,又怎么会有变化呢。
洛明心底突然涌现一股恐慌,莫名的情绪驱使着他抬起手,将眼前人揉入怀中,狠狠地重重地抱着。
“你在担心?”
多年的相伴,让望舒对他的情绪波动敏锐了不少。
她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放软了声音安抚道:“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直到你生命的尽头,我都会在,我就在这里。”
片刻的沉默之后,望舒腾出一只手来,素白的指尖轻轻在虚空划过,所过之处凭空绽出一道道清浅的绿芒,无数看不清也看不懂的字符在其间跳跃。
洛明微微睁大眼睛,惊疑道:“这是?”
她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变化,洛明却发现她眼底也隐隐出现相似的绿芒。
没过多久,眼前跃动的字符消失,望舒眼底的绿芒也随之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