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白清嘉就陷入了煎熬的等待。
她们一家被安置在了淮泗道的宿县, 那里的民众虽说也听闻了皖南的动荡、可总归还不至于急着逃难,民生状况尚且安定,只是物价不断飞涨,坊间多有怨言, 说这日子迟早要过不下去。
张颂成和褚元亲自送她们到了一处民宅, 是徽州传统的小院子, 它原本的主人计划跑到国外, 也急着要把房产赁出去, 是以早早就等在门口迎接白家人一行了,待引她们在房子里看过一圈后便点头哈腰地从张颂成手上拿了二百大洋, 随即千恩万谢而去。
“我与褚右副还有军务在身,这就要离开了,”张颂成客气地同白清嘉说明着, “小姐之后若有什么需要,都可委托他们几个去做。”
说着,回身指了指在堂屋外站岗的几个勤务兵。
白清嘉对此十分感激, 探头看了看才发现门外站了整整六个人, 她心想这未免太奢侈,便说自己和家人不需要这么多人照顾,只留一个相互照应就可以了;张颂成却坚称这是将军的安排,也是为了防止城内出现暴丨动或其他意外,人手多些总是好办事。
“小姐就不要推辞了,”张颂成继续恳切地劝,“这是军令,我们也不能违令办事。”
这话一出便堵死了白清嘉的后路, 最后还是无奈接受了, 把张颂成和褚元送出门时她又有些不安, 想了想还是说:“战场上枪炮无眼,他又受了伤……如果可以,还是烦请你们劝他不要总是亲身涉险。”
张颂成听后连连点头,说自己一定会照办,褚元的态度则比他冷淡许多,办完事就坐回了车上,手都扶上了方向盘,一副不耐烦要走的模样。
白清嘉也看出这位军官对自己颇有非议,但如此形势之下也没有多余的闲工夫去探究缘由,只有张颂成夹在中间最为尴尬,一边对白清嘉道歉解释、一边也跟着上了车,白清嘉礼貌地同他们挥手道别,随后便见汽车重新驶回了皖南的方向。
而从这天起白清嘉就再次恢复了读报纸的习惯。
前段日子她深陷在学校各种复杂的矛盾纠葛中,一会儿忙着做翻译带学生,一会儿又忙着跟各种乱七八糟的人斗智斗勇,报纸与时评都是许久没看了;如今再捡起这个习惯她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事情,而且其中有许多……都是有关于他的。
譬如直隶省的欧阳峰将军曾在今年二月主动提出将自己的爱女嫁给他做妻子。
政治联姻这等无趣的东西大概总没有过时的时候,向上可以一路追溯到秦皇汉武,向下又足可以绵延到万古长青,就连她自己也曾被无聊的婚约捆绑过,险些要嫁给徐隽旋那个混账人渣;只不料如今她与他的一切都颠倒得那么彻底,连恼人的政治联姻也要兢兢业业地在他身上复刻一遍,而她也像当初的他一样无能为力。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似乎拒绝了这个提议——二月末时欧阳将军曾携爱女抵沪,小报上推测双方是不欢而散了,白清嘉在恍惚间想起了此前自己在营房外听到的只言片语,彼时似乎也有沪军营的将官在劝他接受欧阳将军的提议……一切都对得上。
而串联起这一切的白清嘉心中却复杂极了。
他没有跟别人结婚当然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可与此同时她也知道他要为这个决定承担多少代价——眼下华东大乱,浙皖两省都在兴兵,身在山东的赵开成上将虽然与他立场一致,可对方同时要应对和北方的争端,他手中真正掌握的力量说到底只有沪军营;如果他娶了欧阳将军的女儿,在外界眼中便是与直隶省结成了同盟,整个华东的形势都会随之一稳,说不准如今作乱的孙、倪二部也会因为忌惮欧阳峰而不敢挑起战端。
……他选了一条最艰辛的路。
她还看到了他遭遇刺杀的消息,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