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找我什么事。”
二少爷真不愧是沪上第一的贵公子,随随便便端个酒杯坐在那里都能透出风流气来,徐冰砚则正与他相反,严肃的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端端正正,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神情谨笃。
“最近码头上的事情我已听说了,”他声音沉沉地开了口,“你能应付么?”
白清远闻言淡淡一笑,修长的手端着酒杯微微摇晃,眼睛比剔透的水晶杯还要漂亮。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的语气很散漫,眼底的光芒却有些凌厉,“几只讨人厌的跳蚤罢了,还不值得劳动你来帮我。”
“不要跟青帮把关系闹得太僵,”徐冰砚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在上海滩做事总是绕不开他们。”
“我知道,”杯子里的酒红得像血,白清远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但他们动了我的人和东西,那几个堂口总要付出点代价。”
神情竟已有些阴鸷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走了这条路便必然要学会这条路的走法,徐冰砚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干涉太多。
“别闹太大,”他只是提醒他,“至少这段日子要忍一忍。”
白清远挑了挑眉,问:“要等北京的人离开?”
徐冰砚点头,又说:“你也知道这两边背后站的都是什么人。”
二少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眼的狐狸最寡情,说:“日本人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也不怕鲸吞伤了胃。”
“昨天我见了木村苍介,日本在华商会的总理事,”徐冰砚的眼底同样结了一层霜,“他提出要合作,如果答应就会在这次跟北京的谈判中为我留下浙江,条件之一是终止与你的合作。”
“哦?”白清远眼睛一眯,浅浅抿了一口杯中的酒,“那你怎么说?”
目含审慎,毫不犹豫地与徐冰砚对视。
“郭嵩焘先生曾以十二字评晚清外交,”徐冰砚眉目不动,漆黑的眼睛宛若无边的夜色,“一味蠢,一味蛮,一味诈,一味怕。”
“因愚昧蠢钝而蛮横失矩,一旦不成又百般使诈,诡计被破则终跪地求和。”
不算遥远的历史同时在两个男人眼前飞快划过,偏厅里的气氛低沉又黯寂。
“民国新立,外交亦不可重蹈覆辙,北京的决议在我手眼之外,但华东的局势却尚有可为。”
“不可蠢,不可蛮,不可诈,不可怕。”
“军火必须实现自给,这样要命的东西,绝不能交到外人手上。”
红酒杯停止了摇晃,至此白二少爷也终于收起了自己一贯的轻慢浪荡,热切的火同时烧在他们心里,每一缕都足以让他们为脚下的这片土地舍弃生命。
“你打算怎么做?”白清远紧紧看着徐冰砚问。
“你和金先生的根基在两广,产出的军火主要供给孙先生,能向北输送的本来就有限,”徐冰砚冷静地回答,“跨省铁路运输并不安全,走水路又会在码头被他人钳制,因此……”
“你要在上海自建军火厂?”
白清远打断他抢先一步说出了结果,那双璀璨的狐狸眼亮得惊人。
而徐冰砚就在他的注视中坚定地点了点头。
“心无备虑则不可以应卒,遑论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他的声音平平整整,明明没有什么起伏,却又令人在恍惚间看见风起云涌,“总要做点什么。”
“嗒”的一声,白清远已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人都站了起来,似乎已然心绪难平。
“我其实早有这样的念头,没提出来也是担心你在华东根基未稳,”他在房间踱起了步,“自给军火……北京那边能交待得过去?日本人必要从中作梗,等欧洲战事一毕说不准洋人也要来插一脚,到时候你能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