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将终, 七月将至,与之一并到来的却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官司。
——民国六年七月初一,巡阅使张勋驱黎氏而尊溥仪, 改当年为宣统九年,通电全国改挂龙旗, 史称“丁巳复辟”。
虽说远在沪上的徐冰砚一早就料到北京会出大事, 可却也实在没想到黎段二人的府院之争最终牵扯出的竟会是复辟这样的闹剧——上月中旬, 张勋便假借襄助大总统之由率五千“辫子军”一路北上,表面上说是为了“调停”,可实际刚一进北京城的城门便急召各地大清遗老“襄赞复辟大业”,6月30日还在清宫煞有介事地开了一场“御前会议”, 声势实不可谓不大。
他在抬了清室之后也没忘了自己, 立即便自任首席内阁议政大臣兼直隶总督,另还将最忠实的保皇党康有为任命为“弼德院”副院长;京城的百姓真是瞠目结舌, 没想到在袁大总统之后皇位又回到了爱新觉罗家,一时间原本早已歇业的黄龙旗店又忙忙碌碌地开了张,已然剪掉辫子的男人们也又到处琢磨法子买假辫子, 实在是热闹得开了花。
可惜这场铺张的闹剧最终也没能唱多久, 7月12日段祺瑞便率讨逆军讨逆,区区五千“辫子军”焉能抵抗?自然立即节节败退;张勋本人也无奈逃窜至东交民巷荷兰使馆, 刚坐上皇位没几天、龙椅还没捂热的溥仪再次宣告退位,复辟在区区十二天内便宣告了破产。
此后黎元洪大总统正式辞职, 曾在南京办公的直系将军冯国璋进京任代理总统, 段祺瑞则复任国务总理,自此之后直系力量愈强, 整个国家的局势都在悄无声息间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而还不等全国上下对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变动作出反应, 北京政府便于1917年8月14日正式对德奥同盟国宣战, 且果然如徐冰砚此前所预计的那样并未直接派出军队、而是选择输出劳工。
这个消息总算给了全国上下的有识之士一些颇为切实的抚慰,大家决定暂且将上个月发生的复辟烂事往旁边放一放,以便腾出一颗心扑到欧洲的战事上去,虔心祈求战争早日结束、协约国早日得胜,如此一来中国便能在未来的和谈中捞到一些好处,兴许还能从此转了国运跻身强国之列,往后再也不必当牛做马任人宰割了。
而无论外面的风风雨雨是何等暴烈,眼下徐冰砚和白清远最主要的心思还是放在了他们自建的军火厂上。
沪上繁华、又是各方势力混杂之地,要无声无息地造出一座成规模的军火厂自然难如登天,单是这选址的问题徐冰砚便没少头痛——城内必然是不行的,只有到城外的荒山里去寻摸,派人暗中找了一个多月才发现一片废弃的矿洞,地下的结构尚且完好,修葺一番还能投入使用,四周群山环抱人迹罕至,正是按制建厂的绝佳去处。
白二少爷亲自来看过,也觉得这地方十分合适,和徐冰砚商议后两人决定将军火制造转入地下,地上部分则继续以矿产开采做由头,这样即便往后被人发现也有借口推脱,起码尚存转圜的余地;二少爷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很快便秘密调集人手资金开始筹备营建事宜,另还从南洋请来了武器制造的专家以资后续,所有动作都格外小心。
尽管上面有巡阅使将军代为遮掩粉饰,但为求稳妥,一切与军火厂相关的工作还是只能在夜晚进行,白二少爷因此也不得不跟着昼伏夜出,一到晚上便看不着人影,也就白天能回家睡上几个小时,到了下午又要离家到外白渡桥附近的礼查饭店去,只因那里如今已是薛小姐下榻的地方。
她和高立明已经离婚了。
六月下旬提出来的事,七月上旬便签了字盖了印,随后薛家人紧跟着得到了消息,她父亲自然勃然大怒、看样子真是恨不得生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在软硬兼施逼她回家向高家人请罪无果后竟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