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的穆空青在看清主位上坐着的人后, 怔愣了足有三秒。
上首之人即便是在这偌大的宅院内,也依旧只着了一身素布衣衫,同外头随意一个乡间老者无异。
杨思典的傧相,除却穆空青与吕元望之外, 余者都是杨思典的堂表兄弟, 多少也都曾见过老者。
而吕元望虽与穆空青同在永嘉书院, 却因着种种原因, 未曾见过山长。
是以, 在场众人里,也就只有穆空青, 受到了这份惊吓。
坐在上首的老者,也就是杨思典口中的远房叔祖,炎朝的第一位三/元魁首, 永嘉书院德高望重的老山长,杨克佑杨老先生,看着挚友家的小弟子一脸遮掩不住的震惊之色, 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不枉他多次嘱咐自家孩子莫要说出他与自己的干系。
穆空青一路恍惚地跟着众人一起行了晚辈礼, 又得了杨老山长几句关怀话,在踏出杨府大门时,一把扯住了杨思典的衣袖。
“思典兄,你叔祖……竟是杨老山长?”
穆空青到底还是没能稳住。
杨思典面露同情地点点头:“是叔祖不叫我说出去的。”
穆空青沉默半晌,又怀抱希望:“那……我后头写的那些闲杂散文?”
文章写出来,总是需要有人品评,才能看出好坏。
而穆空青有不少不合时宜的小灵感,显然都不适合给书院的夫子们看。
于是穆空青就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几位舍友身上。
穆空青对于杨思典的人品是很信任的, 而杨思典也确实不是会背后告状的人。
只是, 这中间有几次, 杨思典对穆空青的用典习惯、遣词造句等给出的建议,确实是有叫穆空青惊艳到的。
原先穆空青只觉得杨思典在这方面嗅觉异常敏锐,可现下结合这位杨老山长的性子再一联想,穆空青登时便觉出不妙来。
杨思典瞧着有些尴尬:“我先前借了你的笔记,你不是错拿成文集了吗?”
穆空青想想,是有这么回事。
那会儿他们还没开始筹备乡试,杨思典也只是偶尔回家请教长辈功课,不时会借了穆空青的笔记一同带回去做参考用。
有一回穆空青忙得有些糊涂,便将自己随手写下的“文集”和笔记弄混了,叫杨思典带了回去。
那时杨思典也走得急,便忘了翻开确认。
于是这么种种巧合之下,那本记录了穆空青无数“灵感”的文集,便意外地叫杨老山长瞧见了。
杨思典简单同穆空青说了事情原由。
当时他叔祖翻看了几页,又随口指点了几句,便再没多说什么。
杨思典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叔祖又说过,他们二人之间的干系若是叫同窗知晓了,恐会平白生出许多事端来。
于是杨思典便没同穆空青提起过。
只是在后头穆空青想起来时,将叔祖点评的那几句转告给了穆空青。
穆空青回忆了一下自己那本文集上都写了些什么。
《论如何避开齐家堂夫子从后山直达学舍》
《书院膳堂炒菜师傅祖籍推断》
《须发可共生?——从方夫子头发花白胡须乌黑现象浅谈表里之相》
……
应当感谢自己的好记性。
至少穆空青这么粗略一想就能记起,在那本文集上,至少有五篇够他再报两年榜的文章。
既然山长他老人家当时都没计较,那这么些日子都过去了,应当也不会计较的吧?
穆空青就当是了。
到了杨思典成婚那日,新郎官杨思典被拦在巷口不让进。
里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