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跟着傅府走这一路,饭没少吃,钱没少花,还收了几十两银子,够去织罗局买上好几件衣服,威风好一阵子了!”
黑衣大汉晃着那一大碗凝紫汾酒放声大笑,围着他的一堆人旋即咽了咽口水,按紧腰上的刀剑,都想着改天一定要去傅府外头一展身手,抢那稀少的皇商护卫名额。
东堂瓦子,酒肆飘香,刚赚了一大笔的汉子侃侃而谈,丝毫不怕“泄财招凶”,倒也不是怀着什么“君子坦荡荡”的心思,只是自“澶渊之盟”辽宋议和后,他们这些武夫用不着上阵杀敌了,赚钱机会也就都一样,没什么不好说的。
这不,人群里那个站得最前、冲着他手头凝紫酒流哈喇子的人,不正是上个月大刀一架、马步一跨,说起书来有声有色丝毫不逊于他的刘老三儿嘛!
黑衣大汉手肘一横,把酒碗移右了些,斜眼看着刘老三儿那双三角眼咕噜噜转着跟了过去,退肘、仰头,一饮而尽,笑得更加大声。
保不准明天在这做那个月亮的又是谁呢,索性过它个痛痛快快,穿好的、喝好的,银子花光了带上刀再去傅府门前讨活就是!
只是可惜了家里有个母老虎,要不然攒下这钱等着去亲近亲近北堂瓦子里“莺歌舞”的头牌琴曼姑娘,那可是……他想着想着就眯了眼,满脑子只剩下“莺歌舞”那些莺莺燕燕飞挑的眉眼、玲珑的腰肢,半醉下他身体倾斜,从凳子上磕绊下来,别人哄笑他也不觉。
他掉下来,便在人群的缝隙处看见了他人看不到的。
一缕白,影影绰绰的,隔一群吵嚷的人远远的,独自斟酒。
这是谁,敢不听我张全的段子!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立时抓着酒碗运气暴起,从笑成一团的人群之上点踏而行,正正朝着那人去。这一手轻功,非内力雄浑不可得,因而他一直很是得意。
“兄弟,哥哥我请你喝酒!”
张全人还在空中,一开口泄了真气,脚下便是一踉跄,但他哪里会等着人发现,顺势运足了七成力把手里的大碗一扔,令所有人的焦点都转移到那碗上,自己悄无声息地落地,噙着一丝冷笑等着看那人被砸个正着。
那一缕白动也没动,众人只见酒碗呼啸而去,眼看着就要砸中他面门,都齐齐“啊”了一声,却也没一个人去救。
“多谢。”
那人甫一出声,手向前一捞便稳稳接住了酒碗,瞥了眼那空空的大碗,心里“哼”的一声,把自己桌上的竹叶青哗啦啦往里边倒,向张全遥遥做举杯状。
张全暗暗惊讶他接碗那一招的功力,起先压他一头的心思也没了。
但当那人微仰着头向他举杯时,一眼瞧见那人的样子,他便笑了。
“原来是叶公子,早知道我那凝紫汾酒就留着点,让您也品一品。”
张全刻意堆着满脸笑连连拱手,分开人群走上前去,酒肆里熙熙攘攘的人在听到那一句“叶公子”时也纷纷转过头来看着白衣人,表情古怪。
白衣人握碗的手一顿,抬眼便撞上张全似笑非笑、半带嘲讽的目光。
他也没有怒色,仿佛是习惯了一样。本来,这酒肆中一大半的人都是这样看向他的吧,他叶凌远,从来就没人瞧得上,哪怕他武力惊人,足以对抗这混沌武林九成人士,但这不重要,从十三年前那场血案开始,这一切都不重要,他叶凌远还活着,就已经是江湖对他最大的恩赐。
不过,那是江湖的想法。
叶凌远手腕一转,盈满的酒碗平平飞出、如同驱马疾驰般直冲张全,似要将对方踏平!
张全登时变色,素来听闻这姓叶的狂妄不羁,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下杀手!
看那酒碗飞奔而来,酒却一滴不洒,足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