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软软而又温暖的手时不时就碰到了她的额头。兰儿想,戴老师的手要是整个搁在她脸上,不拿走该多好!她强挤出一个笑脸,算是谢了。
兰儿忽然想起中午戴老师和陈先生都说要请她吃饭的事,可凤姐又说她一口气睡了十个小时。兰儿傻傻地问:“我吃饭了么?”大家皆笑。嘉武坐在圆桌边大口大口喝浓茶,听兰儿这么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你别说午饭了,晚饭都没吃呢,三哥也没吃晚饭。你起来,和三哥一起吃吧。”“二哥,你手上有血。”兰儿瞪眼看着嘉武有些吃惊地说。文
仲说:“三哥和苗专员喝完酒,一路摔回来,裤子剐破几个洞,还不知流了多少血。”“我看看。”兰儿心疼地说。
“不看,不看。”嘉武坐回圆桌边,非常牛气地说:“老子打仗,打得腿都断了,也没叫一声,这点血算什么?谁去热菜?我饿了!”“我来,我来。”凤姐一边应,一边向厨房走去。门外的青蛙在“呱呱”地叫,有一只小小萤火虫不知何时飞入了窗口内。兰儿听见后,大声地说:“呀,真的哩,都点灯了。”屋里的煤油灯,让兰儿想到了昨晚半夜醒来
时见到的情景。她仍然觉得不过是一个梦。兰儿看着大家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这盏煤油灯了,也放在同一个位置上。好几个人围着煤油灯,灯光就把人影投到了墙上。”
“这几个人是谁?都说了些什么?”文仲听兰儿这么说,便急忙问道。兰儿想了想,摇摇头说:“想不起来了。”文仲暗暗松了口气,说:“你刚才又做噩梦了,乱踢乱蹬,吓死人了。这次又梦见什么了?”“吓人?没有吧。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我做什么梦了?”兰儿困惑不解:“或许吧。总之,是想不起了。”兰儿说罢,干脆又闭上了眼。
“兰儿烧得尽说胡话。”文仲说:“别打扰她了,让她再睡会吧。”兰儿这时又睁开了眼,有气无力地说:“中午戴老师说陪我吃饭,陈先生也说请我的。二哥还叫凤姐也一起吃呢。可我都没和你们说,我就病了,睡觉了,没让你们空准备吧?现在我真没啥胃口……”文仲笑了,在兰儿鼻梁上刮了一下,说:“你病了,戴老师和陈先生都知道了。”“都知道?!”兰儿想,“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对呀,都知道。”文仲答道。
兰儿又闭上了眼。心想,戴老师留给她的字条,里面说“我们陪你吃”,这个“我们”,包括陈先生么?陈先生说“中午我们请老板的妹妹吃饭”,这个“我们”,又包括戴老师么?这两个“我们”能联系起来吗?真的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不想,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叮叮当当声。凤姐手脚麻利,一道道美味,转眼工夫,就给端了上来。兰儿瞟眼望了望,哟,满满一桌子呢。这菜为何做得如此之快?兰儿想了想,哦,三哥不是说热菜么?想来这菜都是中午做好的。中午做好了,都没吃,一定是与她生病有关。兰儿想通了,但眼皮沉重,仍然没有最后想通,便又睡了过去。
不知又睡了多久,兰儿被争吵声惊醒。她侧身朝外一看,又看到了昨晚的情景。只是煤油灯下不是书,是酒菜。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三哥和四哥争得脸红脖子粗,没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哑巴大哥和二哥(文斌)自是均不在场。这时,兰儿听到戴老师说:“革命不是温良恭俭让,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戴老师说这话时,脸上仍然是浅浅的笑。那平静,没有一点三哥和四哥一激动就拍案而起的架势。
“那你说,我们家算什么阶级?”文仲抑制着一肚子的火说。“一百亩良田和山地林木,数十间房的大宅,县里镇上七八间商行工厂,你说算什么阶级?”嘉武站起来,大幅度摆手说。“剥削阶级。”陈先生在一边,突然说了一句。文仲愣怔半天,像个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