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油潺潺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最后一缕烟丝烧成余晖般灿烂的红光也随之黯淡了下来,山风还在吹,时而把油面上如丝如绸的尸油打出柔顺的微波,随一缕缕的动荡不安,掀来的是悚人刺鼻的气息,我灭了烟头,想关手电,却也不敢,想关是因为不想回忆起那副可怕的画面,不敢是因为怕关了灯,那一张张脸会浮现的更清晰,更近。
小柳那句话,我听了整句,懂了一半,白衣人是守棺灵,守棺押棺自然是他们的份内,这地方既然有黑棺,自然有他们的影子,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树一花,一人一尸,他们自然了然于胸。
只是我不懂,姥爷和这里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他和白衣人相识相熟,就必须晓得这种地方凶险在哪,麻烦再哪,肮脏在哪?没这个道理。
她既然敢说这样的话,那便是杨春三月飘的雨,寒冬腊月飘得雪,有板上钉钉的理由。
理由是什么?
她晓得什么?
在她们的组织里,姥爷似乎是个值得尊敬,又值得憎恨的人,对于姥爷的了解,或许他们比我更深刻。
我微微蹙眉,想了想:“你们眼里,我姥爷,我们陈家,或者说我们陈家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小柳把头埋在膝盖里,也看不清她表情,就听一幽怨的声音飘来:“有什么区别,始终是一个人,都是一个人,哪怕下一代,下十代,都还是一个人,都不是人。”
她这语气让我一时有点发懵,这什么道理,她这语气语调,怎么像是个守了寡的怨妇,失了宠的小妾似得,莫非她也和我们家,和姥爷有什么关系?
我没做声,心里正烦着这些九九,忽然听到嘀嗒一声落地,侧目回头,就见青石井底下开始溢出那层黑糊糊的尸油,又像是生了腿的手,沿着地板缝一步一步朝前爬,分成八条线,朝八个方向延伸,那股味道先且不说,可照这个移动的势头……
眯眼再看,我也不顾其他,将灯光顺着地上的‘油线’一寸寸的移动,一寸寸的勾勒,就见这八爪似得线条忽然齐刷刷的逢着某一处就折去,苍天可鉴,凭肉眼去看根本看不到地面上有任何诸如此类的缝隙,这一整个平台看上去就似一块完整的大石,没经过任何修饰和雕刻,怎么会突然生出那么多的线条,这古怪的画面看上去就像是这些尸油真就都生出了魂来,能凭着本性自由的走着。
八个折点虽然时间轴上一样,但画出来的图形不一样,每条线到尽头都开始绘制属于自己的图腾,就像八个古怪的印章,既不像汉子,也不像我猜测中的梵文或者更冷门的语言,与其说是文字,更像是八个兽爪,印着它们的爪印,这莫非就是兽形文字?
宋朝有个文人叫张满金,名字看上去俗了点、土了点,但肚子里的墨水可不比金銮殿上的大老爷们来的少,用现在的话来说,这丫在当时就是文科院教授,可偏生这教授即不管人,也不管事,成天琢磨着自己的那点学问,而他的学问,在当时根本就无甚人感兴趣,即便放到现在,也不是谁都高兴去学的屁事儿。
他搞的这研究,就是文字。
不是汉人的,不是金人的,不是突厥的,也不是契丹的。
那文字用他的话来说,叫兽型文字,听起来有点像是古巴比伦时代用的楔形文字,但按照他所著的《字之源丶兽录》里来看,这种文字的时代甚至比楔形文字的历史更要久远,仿佛就在结绳记事之后不多久,在某一片原始时代,那段历史中出现的断档处,有一群人曾使用过这样的文字,这样的语言,并且直到他那个年代还能在某些名胜处找到相仿的文字。
当时看书,觉得这书有点扯,毕竟正史里没记载的事儿,就单单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