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汉文贾生坐论不问苍生问鬼神;今有刘钰和阿部正福不问开埠租借问人口。
两人相谈甚欢,越谈越是投机。
一个本有此意,一个曲意迎合,谈话谈到最后,话题越发反动。
若在五十年后的巴黎,断头台c位是保准的。
两人一直谈到半夜,阿部正福意犹未尽,双目炯炯有神,不住地点头盛赞刘钰的看法。
强忍着心中对知识的渴望,阿部正福还是叉开了话题,和刘钰商讨了一下开埠后的一些细则。
一直到天色将晓,阿部正福才依依不舍地送刘钰离开。
后面谈到的一些开埠的细则,刘钰也没有压迫太狠。
在一些阿部正福觉得不起眼的地方紧了紧、在阿部正福觉得要据理力争的地方松了松。
回到船上,天已经大亮了。
往年这时候,兵库津的北前船已经开始大规模出海了,但今年情况特殊,这些船主都在忙着和大顺这边的海商订货。
以往要去虾夷,现在虾夷暂时是去不成了,那就不妨晚走一两个月,拿到大顺这边的货物再说。
大顺海商的代表已经开始去和日本这边的人接触,准备雇佣一批人营造仓库。
刘钰也没有再这里继续逗留。倭王肯定要去天朝朝贡的,这件事没必要非要加在条约里,而是让倭王主动前往就好。
毕竟条约里还有三亿多两的利滚利利息呢,倭王不去朝贡,天子可不会免了这些利息。
估计此时正在搞一些礼仪流程,估摸着可能会朝贡一些鲍鱼海参之类的东西。幕府那边也肯定会派人去,只是什么级别,那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按照约定,要在四月十七日于下关换约。想来日本这边的朝贡团,也会在四月十七日换约之后前往下关,和刘钰一起前往京城。
四月十七日是个分水岭。
大顺可以和独立的日本签订这种不平等条约,但不能和朝贡国签订这种条约,面上说不过去。
只要错开这个时间,哪怕四月十七日换约、四月十八日决定朝贡,那也是双方都能接受的。
面上大顺对朝贡国很照顾,撮合琉球和日本,化敌为友,免除三亿两利息。
面上日本也不是被逼着朝贡的,而是换约之后,深感天朝军威,效遣唐使旧事。积年不贡,使团级别高了点而已。
返回下关之后,朝廷那边派来的仪仗也已经到位,这代表着帝国的颜面,不能丢份。
十六日下午,距离换约还有一夜时间,松平辉贞按照日本这边的礼节,邀请大顺这边在下关的大小官员赴宴。
地点就选在了下关靠海的一处适合观潮的地点,正值农历十六,潮水正大。既来下关,又不可不尝河豚,正宜品河豚而观潮。
明日就要换约,大顺这边的大小官员也就跟着刘钰一并赴宴。
朝廷这边新派来换约的礼仪官员,都是些读书人,听闻日本人喜欢写汉诗交流,一个个跃跃欲试,只盼着能在异国扬名,以彰显天朝文华之美。
刘钰也知道自己那两把刷子,做好了闷头吃饭的准备,心说今日倒要看看谁那么不长眼,叫我赋诗。老子那武德宫的考试,都是找的枪手,怕是今日要出丑。
本来想着明日就要换约,这边的事就算了了,哪曾想菜才没吃几口,日本这边就有人出来添堵。
倒是没琢磨着让刘钰出丑,叫刘钰赋诗什么的,而是日本这边有儒生看着外面的大潮,慷慨激昂地念了一首词,语气无限的愤懑。
望飞来、半空鸥鹭。须臾动地鼙鼓。截江组练驱山去,鏖战未收貔虎。朝又暮。诮惯得、吴儿不怕蛟龙怒。风波平步。看红旆惊飞,跳鱼直上,蹙踏浪花舞。
凭谁问,万里长鲸吞吐。人间儿戏千弩。滔天力倦知何事,白马素车东去。堪恨处……
一首词念完,原本就是个吃饭喝酒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