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的声势,全城人都被吵醒了。他们没有点灯,在黑暗中默默听着袁术队伍在城门处争吵到最后,袁术的佯装连一人都未能骗过。
而此时袁术站在南门上,监督着队伍往来搬运辎重。此行要远去扶海洲,也不知要待多久,故而粮米辎重最为重要,舒邵领人装卸了有两百来车,转眼间夜色都稀薄了。就在他们装运完毕的时候,梁纲领着几个亲兵走过来,面上带着为难的神色。
袁术知晓是自己的家事让他犯了难,便询问道:“是谁还在闹?”,梁纲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他便自己从城上下去看。原来是夫人冯氏正和几个姬妾争吵,抢着车马好装自己的绫罗绸缎。袁术下得楼来,冲着几人吼道:“都什么时候了,吵什么?你们要是不想走,就留在这里好了,我还少几张口吃饭呢!”
这句话将几个女人说得面红耳赤,想要与他争吵,却又忍住了。袁公路虽对下属比较苛责,但对家室一直很温和,女人们在这里争吵,未尝没有恃宠而骄的意思,如今态度一下子转变,倒把他们搞懵了。女人们有点害怕,都只嘟囔了几句,就由家奴们扶着上马出城去了。
此时已然破晓,袁术换上戎装,看着队伍缓缓起行,再回看在天际中渐渐隐去的寿春城,心中也说不出是何滋味,他知道自己大概不会再回到这里,但日后能走到哪里,那也是说不上的。
因为财赀极多,军士较少的缘故,袁术这一路走得很慢,一日往往只能行四十里,接连走了四日,他们才从寿春走到合肥,且已经疲惫不堪了。袁术便让队伍在合肥小憩,而后则派人去巢湖联系水贼们。
巢湖的水贼原本极多,鼎盛时期一度有过万人,他们以巢湖为根本,又占据芍陂了,依据两湖之间复杂的水网,有人自大江围剿,他们便北上遁入淮水,有人在淮水围剿,他们便南下遁入大江,因此多年来无人能制,成为扬州一霸,无论是袁术、陶谦还是白波军都只能选择招安。
可此次袁术派人去联络,却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别说重金收买,就连一次回信也没有。在合肥一连等了五日后,袁术最终终于忍耐不住,亲自领着千余人到巢湖边,打出旗号欲与水贼面谈,水贼们这才出面,不过却是在水上与袁术遥遥相对,隔空喊话罢了。
来的水贼头领高声说:“后将军可回矣!雎鸟已入南苍,不复袁姓矣!”说罢,前来的水贼都打出破虏将军的旗号,绛红的旗帜立于艨艟之间,与湖面的倒影连成一片红光,令袁术瞠目而不知所言。
而后为首的船只中又走出一青年人。只见其半着甲胄,外裹披风,上戴纶巾,下着绣履,手持一青色羽扇,半掩下颌,只露出一双卧蚕眉,一双瑞凤眼,即使一字未吐,一股风流神采已溢然而出。
袁术认得那是周瑜,一时间胆气寒丧,只闻听周公瑾在船上朗声说道:“袁公,芍陂东西,巢湖南北,其中水师都为我招降了。袁公何必再案劳牍行?不如就此回去,再颐养几日天年,伯符自会来南上与公相见。”
周瑜说罢,袁术得知此行必无所得,不由灰心至极,又想起孙策周瑜在汝颖大战时背信弃义,不禁胆怯渐去,怒火腾起,高声回骂道:“背信儿!我待尔等若血亲,尔等便是如此回报的吗?!”
周瑜闻言冷笑道:“欺君篡逆之徒,人人得而诛之!袁公,你的传国玺来自何处?恐怕不用在下多言吧!”
此言一出,袁术顿觉理亏,而周遭的士卒也是一阵骚动。周瑜见状,也并不准备开战,他要给孙策留下报仇的机会,于是就率众退去。袁术也只能随之退回合肥。
此时已是二月,冰雪消融,春风渐起,杨柳的枯枝上渐渐生出绿芽,但落在袁术眼中,却让他黯然神伤,他默默想道:春日已至,万物复苏,可这天地之间,竟没有袁本初一点容身之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