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宫变, 直直到了夜里亥时才平息。
明月等人也生生熬到了亥时,宫中的动静平息了,大军也退到城外去了, 那些混乱留下来的痕迹却还留在宫中。
宫道上血水粘着泥污, 踩在脚下叫人浑身发麻, 只有宫人门头打扫着。
得知宫门还没关, 女眷们是片刻也不想留,一个个只当自个眼瞎耳聋,是吃宴吃晚了, 埋头便往宫门去。
一路走过去, 几乎是寂静无声, 宫中的宫人仿佛身子骨都轻了几分, 一个比一个小心翼翼, 走路几乎都没声的。
黑夜掩盖了许多痕迹, 来往的侍卫身上那股肃杀气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有些敏感一些的女郎,过宫门的时候, 闻着那股子拿艾草熏过的血腥味,问得在自家车上差点把心肝都呕出来了,就是这样也片刻不敢留,急急地便走了。
就着夜色,马车一列接一列地打宫门驶出,一个比一个急, 仿佛是打炼狱中逃难去了。宫人们提着灯笼守在一旁,脸都茬白茬白的。
明月不敢多瞧,扶着精疲力尽的谢氏先上了车架。
谢氏今个这么一遭, 颇有一些大难不死的感觉, 一上车便软在了座椅上, 也讲不出话来。
马车停了好一会,大谢氏还留在外边。
谢知今个也没落着好,方才宫中生乱时,外殿没听着动静,反应过来时殿外被人守得严严实实的,这些外臣无知无觉地便被一网打尽了,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若不是李澍带着侍卫来搭救,谢知现下都还关在里头呢,方才出来了便一直在前边给陈肃递消息,现下才有闲暇顾上自家人。
明月打马车里探出个脑袋去,就着宫人的灯笼,远远地瞧着谢知同大谢氏讲话。
隔得太远了,明月也听不到到底在讲些什么。
过了有一刻钟的功夫,大谢氏回了马车上,车中昏暗,明月连忙搭了把手。
谢氏眼下青黑,精疲力尽,早已倚在角落里睡着了。
明月把大谢氏扶上来了,就在黑暗中望着她,低声要讲话,大谢氏就轻轻摆了摆手。
明月会意,便不出声了。
大谢氏轻手轻脚的,靠坐在了车上,整个人一下便软了,仿佛有些恍惚一般。
明月瞧出她心绪复杂,马车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隐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像是大仇已报如愿所偿,不负当年旧人,故而心满意足。又像是不过如此,人生终有憾,再怎么努力,旧梦难寻。
大谢氏早年丧夫,娘家受辱,带独子艰难求生,受了多少打压,有多少委屈心酸,个中滋味,独有大谢氏自己知晓。如今仇人终于倒了,可心里也没有想象地那么高兴,当年走的人终究是没法子再回来了,这几十年的时光,到底是这样过来了……
明月闭上了眼睛,不去打扰她,任由大谢氏独自消化。
皇宫中安静地仿佛墓地一般,大街上却灯火通明,白日里许多人家被飞旗营洗劫,过后都不敢收拣,现下得知宫中有了着落,连夜便收整起府上来,明月靠在车壁上,随着车架摇摇晃晃,听着外边进进出出的动静,这万家灯火苦难过后,安静地修复着一切。
明月一路想了许多,后来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到了将近要子时的时候,车架这才回到了谢府。
谢府因着李澍留下的人,府中得以保全,府上的人除了受了些惊,并无大碍,此刻点了灯笼,到二门来迎主子。
明月一下马车,立刻便觉着浑身酸软,眼前是几个红着眼睛的妹妹,眼巴巴地提着黄澄澄的灯笼。
几人讲了会话,俱都疲惫不堪,身上脏乱,无人是体面的,并无心思打理。
明月本还想问问宫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