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细雪纷飞,邬堡前修了一条宽敞的碎石路通往河道,有舟楫,有互通的栈道, 走门串户十分便利, 天亮, 炮竹声响, 小孩儿如潮水涌来邬堡拜年,人人似要争第一个,硕大的庭院一下涌进来数十名孩童,天地间回荡着银铃般的笑声。
沈妆儿年前从京城运了许多新鲜的玩意儿, 拜年这一天分给山里的孩子, 除了玩具,每人塞一兜糖果零嘴,欢欢喜喜进来,兴高采烈离去。
头两日邬堡前人烟不绝,到了初三终于清净下来, 开始收拾出行的行装。
将小六留下看家,沈妆儿带着其余四人,并两名管事一同前往长安。
初四清晨,七人乘舟楫沿着运河一路往西北, 均水沿岸热闹非凡,茶楼, 酒肆, 邸店, 勾栏层层叠叠挤在两侧, 船只星夜不绝, 水面涟漪荡开,楼上偶有飘香的帕子扔下来,恰恰砸在小五的面庞,小五以为是人乱扔,将帕子扯下,眸色冷峭一望,却见一排年轻的姑娘倚在窗下,或妩媚,或活泼,纷纷朝他递来羞怯的笑眼。
小五哪见过这等场面,俊脸憋得通红,将帕子往船下一扔,绷着脸踏入船舱,反倒惹得楼上笑浪叠叠。
运河两岸渐渐兴盛,康衢烟月,滚滚红尘,天上人间。
早晨出发,晚间就到了洛水交界的抽分局,一座巍峨的城楼横跨在河道两侧,此处乃水驿要冲,人烟汇聚,择一客栈歇了一晚,次日继续北行,沿着洛水进入长安城。
一行人刚从码头上岸,却见高耸的辕门下,宣循颀长的身影立在人群中格外耀眼,一身黑衫,眸如点漆,眉峰冷峭,浑身携着一股宝刀出鞘的气势,大步下台阶而来,到沈妆儿跟前,立马收敛锐气,露出一副乖巧清润的模样。
“妆儿姐姐,我来接你了。”
沈妆儿听到这道嗓音,大觉头疼。
宣循乃隆商镖局家的小儿子,去年沈妆儿寻镖队合作,与宣循的父亲结识,宣夫人早逝,宣老爷子是个豪迈的性子,家里娶了好几房姨太太,儿子一抓一大把,宣循是其中之一,宣循奉父亲命帮着沈妆儿料理货栈,整队运镖,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十九岁的少年,浑身精力勃勃,对沈妆儿一见钟情,从此有事没事便赖在宜州。沈妆儿日子过得正滋润,哪有心思成亲生子,回回斩钉截铁拒绝他,宣循不死心,干脆在宜州买了一块地,盖了一间酒楼,赖在抽分局附近做生意。
“我家里兄弟多,姐姐要是不介意,我便给你招婿好了。”
沈妆儿在京城口口声声说要招婿,当真有这么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嚷嚷着要给她当赘婿时,一时还接受不来。
说到底,还是心中无波无澜,也不能耽搁了人家少爷,遂言正辞直告诉他,她不喜欢他,对他生不出男女之情。宣循也不急,“姐姐就当收个徒弟好了,我想跟着姐姐学做生意。”打算软磨硬泡,日久生情。
宣循在宜州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结识了远近不少商贾名流,尤其有一回,朱献对沈妆儿百般献殷勤,宣循误打误撞将人给气走后,朱献误以为沈妆儿要招宣循为郎婿,无奈放手,原本要陪着沈妆儿过年,这个年回京城去了。
挣了这么大家业没个孩子怎么成,隽娘与听雨都劝沈妆儿好好考虑宣循,沈妆儿也郑重想过,却不知怎么就是提不起兴致。
眼下宣循一句,“我来接你...”沈妆儿忍不住扶额,怕是跟着来的吧。
“妆儿姐,长安城鱼龙混杂,你身份贵重,外头就别住了,就在咱们家的客栈住着,安全舒适,我已给你安排好了,咱们九福楼第七层全是你的,价钱好说,给你优惠。”殷勤地替她套好马车,扶好车蹬,待她上车,便翻身上马一路护送她前往城中。
沈妆儿当然不会住在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