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头酸涩。
好半晌出门去,嘱咐人给沈鸢将参汤与药煎上。
他忽得庆幸临行时,母亲专程给沈鸢带上的那一车药材,若非如此,城中哪里找得到续沈鸢性命的参。
柳军师中间来找沈鸢,只在门口听了两声,到底是不忍将人叫醒,吸了吸鼻子,便出来同卫瓒说话。
柳军师说:“已得了消息了,罗大人并那些侍卫,皆殉国了。”
卫瓒纵是早有预料,也微微心下一沉。
面上神色却没有变,只微微点了点头。
柳军师问:“卫将军见今日攻势如何?”
卫瓒正在沙盘推演思忖,见他问,便沉声道:“敌数倍于我们,且将领善攻。”
来人绝非一城的守军,辛人早已变了主意,这故意拖延的许多天,都是为了悄无声息地调集兵力攻来。
这与北疆作战多少有些不同。
北疆的那些游牧民族悍勇,而辛人的将领多谋,精于器械和布局。
柳军师说:“确实如此。”
“这攻城的将领我们认得,名唤路锺,昔日沈将军在时,便与他交过手,那时便艰难非常。”
“他擅长攻城,昔日临近的两城都是他拿下来的,今日这架势你也瞧见了。”
卫瓒暗道一声的确如此,这各种攻城器械与士兵排布交错,已成阵法,教人应接不暇,应付得很是吃力。
并且对方并非无能之辈,这两三日攻不下,之后必然来势会更凶猛。
这般攻城多来几次,城中损耗会越来越大。
而从京城调集援军、筹备粮草,都需要时间。
柳军师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观他的攻城之术又与先时不同,越发精妙了。”
却忽得听见一声极其温和虚弱的声音说。
“有破绽的。”
卫瓒循声看去,便见那小病秧子不知何时从内室出来了,面色仍几分苍白。
“我瞧了两天,”沈鸢坚定说,“他的阵是有空隙的。”
卫瓒没责怪他怎的又醒了,只命人取参汤来,一手扶着沈鸢坐下。
沈鸢这一睡,声音越发嘶哑,连吐字都带了几分艰难,却说:“攻城阵也是阵,是从人的变换、人与地形的交互,改做了人与攻城器械的配合交互。”
“只要有布置,皆成阵。”
只要成阵,便没有无敌的道理。
他在城楼目不转睛地,一刻一刻地瞧着。
为的便是抓着那一闪即逝的破绽。
“他的攻城阵破解不只在方向,在时机。”
“你出城,见旗令行事,时候一到,便从东南方向奇袭,再令城上守军猛攻。”
沈鸢轻缓地攥着卫瓒的衣袖,垂眸轻声说:“他若再攻城,我一定叫他……栽一个大跟头。”
这是第一次。
沈鸢没有渴求认可,没有渴求荣耀。
他渴求的只有这座城的安宁。
他许久不曾安眠。
那双眼睛却亮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