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沉思没能及时注意到身边人的动作。他身边的孙腾,是个脾气暴躁、脑袋空空的,见这少年迟迟拦在马前不走,竟就要狠狠抽一马鞭,将少年踩在马下。
电光火石之际,蒋延来不及阻拦,唬得几乎魂飞时,忽眼角余光瞥见离那少年不远、一直静默不语的青衣男子,突然朝此处扬起手来。凌厉的破风声后,紧跟着的是孙腾的惨叫,孙腾没能抽下那一道马鞭,他的两根手指在空中被削下,那被扬手打来的物事——一道薄银铜片,在削去孙腾两指后,尤因冲猛劲力向前,直又贴面削了孙腾半只耳朵,方才远远地落在地上。
手下被断指削耳,蒋延却在心中感谢庆幸那人出手。因方才电光火石之际,他猛地想起太子殿下年方十五,正与这少年年纪仿佛。传闻中太子殿下生得文弱清秀,有几分女相,且素日不喜华服爱着布衣,不喜排场爱轻便出行,性子又平易沉静、几不动怒的,样样正与眼前少年对的上!
若天子与长公主真微服在附近,太子陪同出行有何不可能?!且,寻常人哪来那般厉害的护卫,他近在咫尺都没来得及阻止孙腾,可那青衣护卫离得那样远,却一出手就凌厉逼人、疾如闪电。而且,那人使的并不是什么正经利器,他方才伸头看过了,那削去孙腾手指与耳朵的轻薄物事,只是那男子临时从束腰蹀躞带上掰下的一片薄银带板装饰。
“得罪……得罪……”蒋延喝止住想要寻仇的孙腾以及其他手下,含糊向少年告罪后,赶紧带着人马走了。
榆林村的村民们大多松了一口气,但有年纪小的、胆量弱些的孩童小姑娘们,先前就受了惊吓,这会子看到地上血淋淋的断指与耳朵,越发恐慌,有的跌地哭了起来,有的则以袖掩面赶紧跑回家去了。
慕昭谢过言先生相助,“言先生”看她面不改色的,问:“你不怕血吗?”
“先生忘了,我在山里住了八年,难道那八年里只吃野菜吗?”慕昭浅笑着道,“山里不仅有明月清风,还有豺狼虎豹,我小时候常看父亲打猎,还在七八岁时跟学过一阵,只是后来没学成。”
没学成的因由她没说,但皇帝已然知晓是因她才跟学了一阵,就亲眼见她的生父坠崖而死。那时,她才八岁,而他亲眼见自己的父亲自裁而死,是在十四岁那年。他十四岁,尤因震痛冲击数日不眠不饮,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独自在山中是如何熬过来的,又是如何在失去双亲庇护后活在人间,山中固有豺狼虎豹,可人世间险毒人心,恶胜豺狼百倍。
但她似乎知道该如何对付豺狼,皇帝想她方才的狐假虎威之举,低声问她道:“为何要谎称天子在附近、要借天子之势,你不是很讨厌他?说他是……老色鬼吗?”
慕昭道:“讨厌和利用并不冲突,方才提他有用,那就拿来用了。”
皇帝“哦”了一声,心道:小狐狸。
那厢,榆林村的村民却当了真,真以为天子和长公主就在附近,商议着要告御状。慕昭听见,只得如实告诉他们方才只是自己的权宜之计。她见村民们难掩失望之色,建议他们去告官,但村民却告诉她说,一早就告过了,可今日端王孙的人竟就直接过来占田,可见告官是无用的。
村民们忧叹之余,又问两位恩人名姓,要请恩人去村中用饭,被慕昭和言先生婉拒。村民们千恩万谢地散了,临走时犹在担心端王孙的人马会卷土重来。慕昭望着村民们忧愁的背影,又给御座上的老色鬼加了一条罪状,说端王府跋扈至此,天子难辞其咎。
皇帝默默听她骂了十来句,终于开口道:“……也许是时机未到呢,也许要等疮烂透了,深挖才能根除。”
慕昭也知道天子既能坐稳皇位是不可能真就昏庸无能的,何况他还刚刚打赢了戎狄。但,她就是厌恨他,即使觉得言先生所说也有一定道理,心中仍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