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日, 慕昭就携菱枝入城,前往官家外教坊。租车至光化门附近后,慕昭因与菱枝皆觉有些口渴, 就在付了车夫钱后,未急着往光化门北的外教坊去, 而是就近在一家茶寮中坐了,要了一壶茉莉银针茶, 先歇饮一番。
这时候, 茶寮里没什么人, 就角落里有一与她年龄仿佛的杏衣少女,正垂目用茶。慕昭在另一桌坐了,边同菱枝随意说笑, 边慢慢用了半盏茶后, 见茶寮内新走进了几位男女茶客,看衣裳谈吐,像是乐工弹家等, 就在心底猜测他们是否就来自不远处的官家教坊。
思量着,听那些人一边享用茶点一边漫说起教坊中事, 慕昭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就要上前客气询问,言先生今日是否在教坊中时,却听那些乐工弹家,已先自行提说起来。
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乐工, 在旁人还在谈说坊中新曲时,忽然压低声音, 笑问左右道:“你们听没听说, 那个姓严的, 好像又快要纳小妾了!”
同坐的乐工弹家等,正要笑着议论时,座中最为年长的一名老乐工,嗓音微沉地提醒年轻人道:“人家有谐音郎的官阶在身,当好好称呼一声‘严大人’,不可如此放肆无礼。”
“严”“言”同音,不远处的慕昭,听他们提说起坊内谐音郎,自然就以为彼“严”为此“言”,以为那桌乐工弹家们,现正聊说的,就是她所认识的那位言先生。
纳小妾?言先生要纳小妾?慕昭听得惊懵时,那桌来自教坊的乐工弹家们,已自聊得越发兴起。起这话头的年轻乐工,接着老乐工的话笑道:“好好好,严大人,我说咱们这位严大人想纳第七房小妾的事,你们听说没有?”
座中就有人笑接道:“他官阶虽只有从九品,但却生来就投了个好胎,家境极优渥,莫说七房小妾,十七房他也养得起的,就真有这事,有什么稀奇?”
年轻乐工却微露着神秘的笑意道:“稀奇。我听说,这回严大人想要新纳的小妾,不是楚馆秦楼出身的女子,而是个身家清白的小娘子,十分年少,要比他小上二十岁呢。”
慕昭从前问过言先生年纪,知道言先生虽看着不过三十左右,但其实年纪已有三十六,正比她年长整二十岁,这时听这乐工如此说,不由青天白日下悚然一惊,感觉后背隐隐发寒。
围坐一桌的教坊中人,没注意到几桌外背坐着的小娘子,正因他们的话面色泛白,犹在一边喝茶一边闲话。中就有人笑说道:“小二十岁又如何,只要郎有情妾有意,是你情我愿的事,管别人的家务事作甚呢!”
“事情正就坏在这里”,年轻乐工叹道,“你们也知道,咱们这位谐音郎,在人前是惯会做正人君子的,那小娘子保不准是被他骗了。你们想想,咱这位严大人,生得好容貌,又会调弄丝竹,平日里谈吐文雅、风度翩翩的,想要诱哄一个不经事的小娘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那小娘子多半是被哄了,还以为得遇良人,是要做妻呢!”
正说着,忽听店内“咣呲”一声脆响,是角落里坐着的杏衣少女,似不慎将茶碗给摔了。店内伙计忙去角落收拾时,这边老乐工也截断了年轻乐工漫无边际的闲话,微衔斥意道:“好了好了,别再扯闲篇了,从九品也是官,是你的上司,你私下混说这些,被他知道了,没好果子吃的。”
旁人也点头称是,开玩笑说道:“就是,他纳妾是他的事,纵就真是哄骗,与你何干?难道你也喜欢那小娘子不成?!”
年轻乐工悄瞥了眼角落处神情伤怨的杏衣少女,微微一笑,不说话了,就随用完茶点的同行们,一起付账离开。
背坐着的慕昭,没能望见年轻乐工那一瞥眼,犹在因他说的那些话,心神震恍。她怔坐一阵,忽似醒过神来,忙追出茶寮,见年轻乐工等都已不见踪影,像已回到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