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阁的名角儿五吉，自打第一次登台，便一直有个心结。
五吉十岁时被父母卖给了班主，他生的好，嗓子好，有天赋又肯努力，教他的师父都赞许有加，要知道他师父曾经也是鼎鼎有名的角儿。他信心满满的登台，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名扬天下，所有人都给面子的喝彩，除了那个小姑娘。
他知道那个漂亮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的小姑娘是镇国将军府的小姐，因为他登台唱的第一曲戏，她便来睡了个全程，这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他当年还年轻气盛，一时不服气，还打算去问她自己唱得有那么不堪入耳吗，却听见一个温温柔柔的姑娘问她觉得怎么样，她软软糯糯地说“挺催眠的”。
催眠……
班主宽慰他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就是金子也还有被人嫌弃的时候呢，说玉府的大小姐本也不喜这些，让他多看看别的梨友，他们都很捧场。
那之后她又来了几次，第二次正赶上和他一般大的师兄上台，师兄唱的是《红狮》，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师兄，听完了整支戏，然后继续睡觉……他直接焉了，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班主又说，将门虎女，许是就崇拜红狮将军呢。
他一边暗戳戳的嫉妒师兄，一边观察着那看着才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她每次都会被几个小姐拉过来，唯二的清醒都是听的红狮将军的戏。
班主这次没骗他。
然后他又听到了有一个小姑娘问她，听得懂唱的什么吗？她说不懂，说扮红狮的枪舞得还没她好呢。那小姑娘便又说这不一样，笑她听不懂还装得挺认真。
他后来好不容易成了名角儿，戏迷遍布长安城，那小姑娘来的次数却越发少了，依旧是被拉过来的。估计是为了迁就她，那些小姐每次拉她过来时都有红狮将军的戏。
——那个温温柔柔的姑娘不见了，听闻是出嫁了。
五吉想再在她面前再唱一次，从四年前便想了。
但缘分这事没法说。时隔四年，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唱戏，猝不及防看到她，只记得曾经的念头，却想不起曾经固执的原因。他在台上唱戏，也由不得他分神去想有的没的。
戏曲唱到高潮，她被旁边的小姐晃醒。惊鸿一瞥，五吉发现昔日的小姑娘真正长成了仙子一般的人物。他只看了一眼，便差点乱了气息。
仙子高坐云端之上，他不过是红尘里的一个下九流，如何敢肖想仙子的主意？他定了定神，心里酸涩，却依旧顺畅地继续唱了下去。
楼明辰没有去看戏台上的唱念做打，近乎贪婪的注视着隔壁雅座上少女沉睡的侧脸，彷如梦中场景。倏而场下一阵叫好，他回过神来，却见她被嘉柔叫醒，揉着眼睛说话，放纵着嘉柔对她的亲昵。
王曲清笑着对玉琉璃说道：“你还是老样子，一听戏就犯困。”
“听不懂嘛。”
孙若莹挑眉道：“真担心会不会有哪个伶人以为你是觉得他们唱的不好才睡的，若是把人打击得不敢开腔你可就罪过大了。”
“这好歹是名角儿五吉，你多少给点面子呀。”徐揽星附和了一句。
玉琉璃连连说好，撑着腮强打精神看向戏台，没一会儿，便又点起头来。嘉柔好笑地托着她脑袋靠到自己胸前，以手揽住她的腰免得她摔下去——虽然可能性不大，毕竟她身手反应在那。
台上的五吉察觉到正对戏台的雅座上那道姗姗来迟的目光后，情不自禁更认真了几分，但在台上还没走几步，一句词还没唱完，那道目光便又消失了。
等到戏曲落幕，五吉下台卸妆，精神一松，所有的戏本都从脑海里消失，眼前隐约浮现出那张绝美的容颜。她长大了，也长开了，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