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都是你这样的吗?”
“老道我怎么了?”
玉琉璃轻笑,眨了下眼,道:“道长很是有趣,我与道长相见恨晚。”
“相见恨晚……嘿,那老道便觍着脸作为忘年交送给姑娘一句话。”
大抵是因为太瘦了,算命先生笑起来时总有点猥琐,尤其还喜欢嘿嘿笑,他要是这么坐在街头,生意绝对惨淡,因为看着就不像正经道士。
他像是只剩下一把骨头一般,颧骨失了皮肉的填充,笑起来时尤其突出,一双眼睛若是少了灵光,还要再添三分阴森来。但那两点灵光却像是点睛之笔,让他整个人都带着浩然正气一般——前提是不嘿笑,实在笑得败坏形象。
“先生只管说便是。”
人在说话时,气质很容易随着话语里带着的某些东西,比如情绪而变化,他眼睛在笑,此刻却又不那么猥琐了,显出几分温和的庄重来:“姑娘行至今日不易,但可还记得自己的本心?”
玉琉璃下意识呢喃:“本心?”
算命先生的声音似极远,远至天边,又似极近,仿佛在她脑海里扣响,慢条斯理却掷地有声地问道:“本心,一为天性,二为心愿,姑娘如今本心可还在?”
她的本心……么?
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什么画面来,却又被太多的过去阻碍,被现实抽飞,又被洪流般的记忆远远甩在最后。
是什么呢?
她的本心,她的愿望,是当将军,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蝉鸣声不绝于耳,酷热让她汗流浃背,那是一个没有风的安静夏日,有人在廊下问她,声音模模糊糊地响在玉琉璃耳边:“你为何学武?出手慢了,步子还不够稳,明天开始多扎两刻钟马步。”
尚是女童,不足成人腰间高的玉琉璃大声应了一声,将方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于是那人便不说话了。
她心满意足地继续打拳,不忘回答他的话,清脆稚嫩的嗓音却像是上好的蜜糖扔进了油锅里,有些刺耳,语气中又是这个年纪理所当然的横中直撞:“为了能打过别人。”
“为何要打别人?”
女童额角汗水滑落,滚过眼角,加上烈日照耀,刺得她眼睛酸涩不已,不由自主眨动了下眼睛。她脑子已经不大清楚了,像是被烤化了的糖浆,只是下意识地打着拳,下意识地回答那人的问题,并随着他的话调整动作。
身体是累的,内心却是愉悦的。
“他们欺负人。”
“所以你便欺负他们?”
女童不太明白,但这么说似乎也没错,于是便在收拳时点头。
那人却换了个问法:“你是想保护被欺负的人,还是只是想争强好胜,想打赢那些同样用武力的人?”
这问法其实不太准确,但用于探究一个孩童的心思,却是还算恰当。
女童捧着婢女送来的茶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惬意地“哈”了一声,刚要回答,便一头栽了下去,被七手八脚的抬到了廊下。
带着冰气的凉风吹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拿难闻刺鼻的药在鼻子下薰,半晌她才悠悠醒来。
自始至终那人都坐着一动不动,也不对,是动不了,他那时才刚刚能下床,四肢甚至用不得力,只能被人伺候着。
女童隔着婢女们的身影,略有些失落地看向那道单薄的身影。经年的陌生梗在这对父女之间,她想去撒撒娇,求个抱抱,又怯步在原地,而他也无法给她一个拥抱,他甚至抬不起一根手指,这便是他们最开始相处的形式。
借着女童的视角,玉琉璃模模糊糊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悲意,还有某种被风霜刀剑打磨后隐没下去的棱角。
孩童的精力总是旺盛得惊人,又恢复力惊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