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士隐跟着薛家的马车,来到薛家城南的宅子里。
会客厅已经燃起炭盆,李富本来想好好向主家汇报一下姑苏的情况,却不料根本没找到说话的机会,就直接被请走了。
王紫凝请甄士隐上座,命丫鬟们上了茶,拍了拍香菱的手,才慢条斯理地问道:“甄先生从何而来?”
“从北邙山来。”甄士隐此时已恢复了乡绅的气度,虽穿着破烂,却有几分仙风道骨:“小老儿得到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传话,说薛奶奶正在送小女回姑苏的路上,便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二位仙人怎么说?”
“他们只是说了此事,我便一刻也坐不住了。茫茫大士取笑我尘缘未尽,渺渺真人却说,红尘有苦亦有乐,让我自己定夺。”
王紫凝点点头,示意香菱来问。
这也是她事先交代过的,让香菱想一些只有自己和父母知道的事情,认亲的时候拿出来对一对。
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亲子鉴定,甄家的事儿连葫芦庙的小沙弥都知道,万一有人知道薛家富贵,冒名来认怎么办?
香菱忍泪道:“我幼年时,爹爹曾亲手给我做过几个木制的小玩意儿,请问老先生,我最喜欢的是拨浪鼓还是木孔雀?”
甄士隐大哭:“都不是,都不是,是木如意,木如意啊!”
香菱哪里还忍得住,早已冲过来抓着甄士隐的手:“爹爹,您真是我的爹爹!我看您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英莲,我苦命的英莲啊!”
此情此景,真是见者落泪。别说王紫凝,就连那薛大傻子,都抽抽搭搭了半晌。
待父女二人情绪稳定下来,王紫凝才又问了几句,知道甄士隐到了姑苏便直奔码头,连老丈人家还没回,也自然没见过他妻子封氏。
但老丈人封肃家的地址,他还是记得的,就在姑苏城郊的大如州。
薛家的下人自然也查到了,只不过由甄士隐来带路,显然更省事。王紫凝便命薛蟠亲自在附近的客栈帮甄士隐订了个客房, 约好第二日一起去大如州。
且说那甄封氏自从丈夫出家之后,便日日被父母唠叨抱怨。后因着丫鬟娇杏被贾雨村看中,给了不少东西,才过了几年好日子。
时间一久,当日的钱物用完了,封肃便又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日子过得好不艰辛。
薛家来人寻访的时候,封肃打听得自家外孙女竟是攀上了金陵薛家,高兴得什么似的,立即又把个老女儿捧了起来。
谁知薛家的人一去两三个月,再无音讯。
封肃便坐不住了,一天几遍催促自家女儿,让她自行上京认女。
封氏却是个有成算的,生怕自己一走,薛家来人了便见不着女儿,只老老实实地等着,哪儿都不肯去。
只是每日午后,都要在门前站上两个时辰,几乎要站成一尊雕塑。
封肃无奈,只能随她。
王紫凝一行赶到封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奶奶,站在门口的太阳底下打盹儿。
甄士隐见了她,竟没认出来,还上前作揖道:“这位嫂子,能否帮忙去封家通报一下,说是……”
话没说完,早被那老奶奶用拐杖抽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回来?你个没良心的老东西!女儿走了,你也走……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世上做什么?”
甄士隐这才发现,这位竟是自己的发妻!
忙将她和拐杖一起抱住,哽咽道:“原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再也不走了,咱们女儿也回来了!”
“女儿?”封氏挣脱甄士隐的胳膊,朝着马车走过来,一把扯住同喜:“英莲?你是英莲?不对,你骗我,你的眉心没有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