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布置起来的灵堂,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怪异,早上还四处绸花彩缎,喜气洋洋,转眼变成满目的白幔青幛,肃杀凄凉,换了谁,都会觉得如魂游幻里。
寿材也不是量身定做,虽是陇景城最大的寿材店最好的银丝兰花黑檀棺,景王妃躺在里面,竟显得那么瘦弱干瘪,彷佛吹一口气,就会变成戏法师手中的纸人儿,轻飘飘地飞远。
正式的吊丧定于第二日早上开始,管家丁成诺已带着下人四处送帖去了,所以,这天晚上的灵堂内,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才满怀悲凉地守在灵前,夜至深更也不肯离去。
丁成诺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灵堂,扫视默默跪于灵前的众人,只一声长叹话尽无奈悲心,他上前重新换了一对白烛,又上了一柱香,拜了三拜,这才回身搀住景王道,“王爷,都快三更了,您去睡会儿吧,一早还要应酬客人呢,连续三天祭灵,您可不能倒下啊。”
“所有的帖子都送到了吗?”整晚上粒米未进滴水未沾陷入沉默的景王终于开了口。
“王爷放心,一家家一户户,属下挨着全都送到了。”
景王微微颔首,缓缓起身
,或许是跪得久了的原因,他在原地停了片刻,才一手扶腰,在管家的搀扶下蹒跚而去,“你们也都去歇了吧,歇了吧……”
这一句叮嘱,声色苍老得令人吃惊,奚玥抬眼,见自己的父王,好像又平添了不少银丝,而一瘸一拐佝偻的背影,哪还有半点平日的威风八面气势凌人。
奚昂第二个起身,依样是默然站了片刻,看了下自己的弟弟妹妹,然后才道,“箐晚回府等消息去了,也不知管家去世子府通禀她没有,我回去看看,一早转来。”
无人答话,奚昂似乎亦并未期待有人应答,径直离去时,夜雨将歇未歇。
“二哥,你不去睡一会儿吗?”四下无人,奚玥终于鼓足勇气,向奚策询问道。
她现在已不能确定,二哥会不会跟父王一样,将景王妃的死记恨到鉴初头上。
“你去吧,我想好好陪陪母妃。”奚策的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感,就好像他也不过是个死人。
“那,那我跟你一起陪着母妃吧。”奚玥喃喃道,“其实我本来就打算通宵守灵的。”
说完这句,灵堂内又是一阵死寂,奚玥等了半天,都未见奚策有任何
回应,料他悲伤过度,没有心思搭理自己。
然憋在心里的话,如果不问,简直如噎在喉,非得把她活活闷死不可,是故奚玥咬了咬牙,再次硬着头皮开口道,“二哥,你是不是在恨鉴初?”
“我为什么要恨他?”
“那杯酒,是鉴初递给你的,你不疑心是他下的毒吗?”
“如果我没出现,或者当时没因和父王冲撞,导致场面尴尬,应该是霍鉴初自己喝了那杯酒吧。”
“你的意思,其实是有人想害鉴初,阴阳差错害死了母妃?”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一切只是妄自揣测。”
“可父王……父王却认定是鉴初下的毒,我该怎么办?”
“假如父王认定,就不只是将霍鉴初软禁起来那么简单了,他一时难消心头怒罢了,等过几日情绪平静下来,父王会重新考虑此事的。”
“但我们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毒,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鉴初的清白,该如何自辩?”
“欲想谋害,又怎会那么蠢,当着父王的面下毒,让父王当场将他抓个正着?你只需这般说,父王焉有不疑?”
“也许还有人说,不过是鉴初抓住人的这种心理,想从
父王的眼皮子底下钻空子……”
“你指奚昂?”
“我更担心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