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赝品即便是被叶川如此讽刺之后也没有生气,为什么要恼怒呢?人只有在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的小心思被拆穿之时才会恼羞成怒。
他从未隐藏,也从不觉得在另一个自己面前能隐藏,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恼怒的必要呢?很显然,叶川试图激怒对方的手段失效了,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像他自己。
这让叶川感觉有些头疼,一个人要怎么对付自己呢?倘若这个人又认为自己很完美呢?要怎么样去让这个完美的人去认为自己不完美呢?
这是一个悖论,叶川知道自己的行事遵循着一套完美自洽的逻辑,如果他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那么就意味着他的自洽出现了问题,自洽不过是自欺欺人。
所以很显然,一套自洽的系统是很难发现自己的问题的,必须在足够多的外部事件的冲击下,才可能展现出自己的问题。
叶川能认为自己的逻辑很完美,当然是他的逻辑能经受各种悖论的考验,能解决在其他行为逻辑系统内被称为悖论的问题。
在经受了足够多悖论的冲击,他的逻辑自洽系统,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程度,完美到他已经不再能凭空想去进一步完善。
也意味着,他无法攻破自己的堡垒。
他的智慧,是脱胎于人类数千年的思想积累,有庄子的超脱,有老子的自然,有佛教的自我约束,有科学的理智与逻辑,甚至连西方哲学都包含在内。
他的逻辑非常精密,并非是那种异常简陋粗糙的自洽逻辑,譬如,我比你强,所以我说的是对的,如果你比我强,那你说的就是对的,这种完全是处于蛮夷阶段的逻辑。
这套逻辑当然是自洽的,可也是粗鄙的,是一个身处文明社会,诞生了道德这种高级产物的人类无法接受的。
所以他的路,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走到了头。
他在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迎来的并非是‘啊,原来我已经这么厉害了吗’的骄傲,而是空虚,因为他知道自己其实远没有走到尽头,他的完善仅仅只是相对于已知而言,那未知的东西呢?
漫漫长路,他却看不清他的未来。
他开始理解那些大教的创立者了,他们当初也该是这般的心情吧?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诗写的真好啊,他感觉一丝都不差。
道家,儒家,佛家,法家,阴阳家,墨家,杂家,名家,小说家,纵横家,兵家,医家,等等等等,诸子百家何其繁多,加上后世的思潮,每一个都代表着一种思想流派,他们都走到了那个尽头,无法寻求向内突破,所以彼此传播思想,彼此思想交汇,寻求着向外突破。
有人运气好,路还没有走到尽头就迎来了思潮与思想解放,有了新的路要走,可叶川运气属实不太好。
他也效仿过某些神明,佛陀,去传播自己的思想,并非是出于信仰之力的获取,而是简简单单地寻求着更高境界的思想,寻求着思想的漏洞,渴望有人来质疑他,找出他的漏洞。
但他最后一无所获,他也没有失望,如果真这么简单就能找到漏洞,他倒要怀疑自己的愚蠢了。
叶川现在头疼的地方就在这里,他知道自己的思想有多么无懈可击,就像他试图激怒赝品失败了一样。
他无法被普通手段激怒,能激怒他的事情寥寥无几,可若是真的激怒了他,那就会直接到达不死不休级别的仇恨,而叶川只是想试探,还不想到那个地步。
所以试图从人格上找到缺点,显而易见是行不通的。
叶川看见对方朝他简单地笑了笑,“如何,懂了吗?”
他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要同自己打哑谜”
叶川自然明白对方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