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走不出名教为她设下的监牢。
发泄般地吼出了内心深处的不满后,鱼幼微才猛然发觉自己一直以来对顾柯的那种无法言说的怨怼之心到底来自何处——她实则是嫉妒顾柯的。
她嫉妒顾柯能求取功名,自由自在,有所欲求便可得之,而自己却只能被困于咸宜观中不得解脱。
认识到自己其实是因为嫉妒顾柯才会总是忍不住用言语刺激他后,鱼幼微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面目见人。
她既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悲哀、愤怒,也为自己对弟子顾柯生出了这种卑劣的情绪却并未察觉而感到不齿、震惊。
悔恨,嫉妒,悲哀,愤怒......种种情绪激烈地冲击着她千疮百孔的内心,她不知该怎样面对顾柯,心灰意冷之下只好装起了鸵鸟。
顾柯也不打算强拉开她的双臂,放任鱼幼微就这样抱住膝盖坐在松江别业门前的石阶上,他也顺势一屁股坐到了鱼幼微左边的台阶上。
望着逐渐褪去晚霞坠入星空的天幕,他轻声说道:
“炼师也会羡慕我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会羡慕炼师呢。”
将脑袋埋在膝盖后方的鱼幼微没有回话,也没有抬头,但顾柯似乎察觉到炼师的耳朵已经悄悄竖了起来。
他索性不再去看鱼幼微,自顾自地说:
“自我头一回望见炼师就觉得,她当真是个谪仙人呢,让我来是一辈子都写不出这等诗文的!当然,我长得也没有炼师好看......”
话还没说完,顾柯就感觉自己右腰被一只粉拳给轻轻砸了几下,似乎是抗议他这时候还有心情说怪话。
顾柯在心里暗自笑了一声“口是心非”,但嘴上还是立即调整过来:
“......炼师的蹴鞠踢得很好,也很讨女子喜欢......”
那只小拳头立即又从背后给顾柯狠狠来了几下,仿佛在说“谁要听你说这些?给我说正事!”
“......炼师也写得一手好字......”
“......”
那只拳头似乎对顾柯总是不着边际的话忍无可忍了,准备加重些力气教训他。
但她又怕一时失手会打伤了顾柯,于是犹豫片刻后选择了手臂作为攻击的目标。
可鱼幼微这拳还没打中,就被顾柯趁机猛地抓住了纤细的手腕。
打算暗中“偷袭”,却被人抓了个正着的鱼幼微这下也不能继续装鸵鸟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吸了吸哭得有些肿的鼻子,泛红的眸子含着残泪,不愿服输地望着顾柯。
顾柯也同样盯住了鱼幼微的眸子,低声问道:
“......炼师愿意相信我吗?......”
“谁要信你......如何信你?又要信你什么?”
“信我能让你堂堂正正地回到长安。”
“我就算回去了,又能如何?更何况,那些事.....我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