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苑没有唐宁这等黑夜视物的本事,看不清他古怪脸色,却能感觉到牵着自己的手僵硬颤抖。
她柔声道:“你……你怎么啦?”
可唐宁仍是怔然不语,脑中宛如奔雷炸裂,轰隆作响。
迷离谷碑文阴阳相济,动静相宜,博大精深,浩瀚无边。
此处碑文却重阳弱阴,认为人之修行,便该去阴修阳,去假存真,乃是真正的阳极真法,纯粹大术。
这般听起来,像是迷离谷碑文更胜一筹,可其实天下有八极之说,世间修行者以极端为绝顶,只专修一门方可成大家,譬如雷神、阵神、剑神,既然名为雷、阵、剑,自是将某一功法神术参悟至顶端。
两处碑文都实乃通天彻地的大道法门,理念却几乎截然两端,绝不相同。
可他曾经受过的教育告诉他,一些客观存在的东西,往往真相只有一个。
若真气顺百会穴而下是最好,那么逆百会穴而上哪怕不是错的,也必然差了些。
若神识修浩瀚是大道,那么修凝练便是其次。
五行虽相生相克,却终究以土为尊,阴阳二道说是相合相济,实则世人皆以阳为尊,上下两分,以上为尊,古往今来,以古为重。
世间诸般如此,看似平衡,但终究有所侧重,概莫如是。修行之法,虽可能没有对错,却总该有优劣。
可,二者都仿佛修行法门之极致,大道之根本,究竟谁优谁劣,他却分辨不出半分。
念头纷乱,那薄弱真气竟滚滚流淌,损毁的经脉胀痛异常,脑中更是神念激荡,几乎迸暴开来。
迷糊之间,陡听一人沉声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小子,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
唐宁识海陡然一震,涑然平静,仿佛激荡海面陡然被一道天降巨掌生生拍平。
唐宁悚然回神,便瞧见洞中不知什么时候灯火如昼,苏苑紧张牵着自己手掌,哭得梨花带雨。
而苏苑身旁,赫然是负手而立、面容淡然的苏平安,苏平安脚下,一条不过丈余的赤红小蛇盘身垂首。
“前辈你……你打完了?”唐宁楞道。
苏苑见他安然无恙,惊喜莫名,连忙摸了摸眼泪,哑声道:“你这小子,忽然像是发了疯,可吓死我了。”
苏平安意味莫名的瞧了瞧苏苑,又转头看向唐宁,眉头微皱,点头道:“打完了。”
唐宁又惊又愕,兽身融合失败,却能强行合体与强者一战,已是惊天动地的本事,可打过之后,又能轻松人兽分离,浑无伤势,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转念又想,天下奇人异事多不胜数,单看此间墙壁上的碑文,便可知苏平安此人绝非一般,或当真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也说不定。
可隐隐又觉得这着实太过违反常理,心下隐隐不安。
他拱手行了一礼,道:“不知前辈从哪里听过那两句话?”
苏平安却不回答,只淡淡问道:“你叫做唐宁,来自中原,想来正是近些年闻名中原的东皇太子吧?”
唐宁更是愕然:“前辈怎么……”
苏平安嗤笑一声,脸色古怪:“话,我是听医神宫少宫主说的,人嘛,便简单许多,青光剑这东西我也挺熟。”
唐宁低头,瞧见腰间束缚的断剑青光,登时了然,可隐隐又觉得,苏平安这等闭关隐士,又远在荒外,竟对中原之事了如指掌,着实古怪。
苏平安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叹了一声道:“只可惜,龙宇陛下当年文韬武略、天下无二,如今东夷却落了个分崩离析,凭你这半残的身子,只怕平不了东夷,大好山河,又不知要被外族吞并多少。”
声音寥落感叹,看唐宁的目光大有怒其不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