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滩上，陈三气喘吁吁的迈着双腿，本挺在空中的长矛也扛在了肩上。他心里念叨着，没想到这几百步看似很近的距离，跑的这么累。
他是黄河对面陕西绥德的佃农，连续三年大旱，吃不上饭，更交不上租税，只能逃荒做了流民。流民也讨不上饭吃，最终只有一条路，投了扯反旗的王自用。
跑在他前面的，是他同村的乡党柳二麻子和张大顺。对面头一次放排枪时，这三人因为稍微靠后，又运气好，没一个人被伤到。他们又在数以千计的人群中，所以前方中枪倒地的人并未让他们丧失胆气。
陈三再次听到如同爆豆般的砰砰火枪炸响，这次他能清晰看见前方又倒下去一排人。紧接着他脚下被某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下，差点摔倒。扭头一看，是具仰面朝天的尸体，胸口殷红湿透了一片。
陈三心头一颤，急忙回过头来，继续跟着柳二麻子，刘大顺向前奔跑。他们此时距离对方仅五十步距离，陈三都能看见对方兵士的眉目面容了。
风驰物流的阵列中，张磊高声喝令道：“丙队，瞄准射击！”
枪声再次大做，然而这次不是齐发的排枪。镖师们手中的火枪在五十步距离内，已可以精准射击并有效杀伤没有甲胄的流贼。
陈三也能听出来，这次枪声不甚密集，但延续了很长时间，至少有三四息的样子。而后他发现前方的刘大顺跌倒在地。
陈三急忙将这名乡党扶起来，才发现他额头出炸开一个血洞，鲜血脑浆汩汩的溢了出来，人已经断了气。
这轮射击，三百支火枪几息之间就射杀了两百三十多名流贼。
“快冲，不要停。畏敌不前者斩！”陈三的身后传来督战队的暴喝。
陈三双臂不由自主的一松。张大顺的尸体再次滑落在地，陈三提起身边的矛枪，继续向前跑着，准确的说是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他一没有气力了，二也没有胆气了。他的另一名乡党柳二麻子则是尿了裤裆。
陈三才走了几步，又响起噼里啪啦的一通枪声，这一次倒下去的流贼更多了。陈三看到柳二麻子先是抱着腿在地上打滚，接着像杀猪一般哀嚎起来。
陈三腿有些发软。当他看到三十多步外，又有一排人平端起火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这边时，已是肝胆俱裂。
陈三转身就向后跑去。他回身时才发现，后面的许多人早已开始调头逃跑。他才向后跑了十几步，就看见阵后的督战队正挥舞着钢刀，疯狂的砍杀着溃兵，边砍边叫道：“畏敌不战者斩！畏敌不前者死！”
陈三身后又传来了砰砰的枪铳声和惨叫声，他身体一抖，将矛枪一丢，拔腿转身向黄河下游跑去。许多人做出了和他一样的选择。两股人流沿着泥滩向黄河上下游溃散而去。风驰物流的人并没有对他们瞄准开火。
垄崖顶部，居高临下观战的王自用不禁眉头皱了皱。他早知这些炮灰兵不大可能冲垮对方，只是想用他们摸清楚对方火器的使用情况，消耗对方一些弹药。但却没想到对方火器如此犀利，炮灰兵崩溃的如此之快。
对方短短百息时间内放了五轮枪铳，杀伤自己七八百人。以这个伤亡速度，这些刚刚入伙的炮灰不溃败才是怪了。
王自用扬手做了个手势。铜锣声铛铛的敲响。督战队不再砍杀向阵后溃逃的人。前方的那些流贼如同潮水般退了回来，重新聚集在垄原崖底。
但有些流贼却还是沿着河滩向上下游跑去。王自用也不在乎，反正这些逃兵会被两支伏兵所拦截，然后再押回来。
片刻钟后，流贼再次重组起军阵。这次，王自用动用了自己的老营人马。这些人马都是跟了他一年以上的老兵，有六七千人。
军阵最前还是炮灰新兵，但人数不多，就两列。他们的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