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书致闲来无事,在家逗孩子,一直把成德逗得怒上眉梢才大发慈悲地笑道:“好啦好啦,黑弓是太随意了一点,这把弓就叫‘砭镰’好了。”
“砭镰”是世界上最早的手术刀,距今3400多年。就算以此纪念他曾经投入半生的事业吧。
“边莲?是哪两个字?出自哪里,有什么典故吗?”
“针砭时弊的砭,镰刀的镰。”书致用手指在石桌上比划道,“出自我脑中,典故就是今时今日此刻,我突然想给我的弓起这么个名字。”
“好吧,虽然用砭石和镰刀来命名一把弓有些奇怪,不过倒还朗朗上口。弓我拿走了,三日便能得。”成德心满意足地起身回屋了。
兄弟俩闹了一个下午,连歇晌的时辰也错过了。成德一回到屋里便觉得困乏,书致换个衣裳的功夫就见他裹着被子睡着了。他过去给孩子盖好被子,便做自己的事去了。
一觉睡到亥时,忽然朦朦胧胧听见外面有些脚步声,成德恍然惊醒,唤来尚婆子一问,才知道老爷夫人回来了,正房那边让传些宵夜过去。
成德登时睡意全无,取来一盏明瓦油灯,把弟弟从床上摇起来,拖去正房请安。
明珠如今也才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上了一天的班仍是龙马精神,不见丝毫疲态。兄弟俩进门的时候,他正穿着一身官服,在正房的紫檀大圆桌前,两腿岔开而坐,呼啦呼啦地吃着一碗牛骨汤面。
觉罗氏仍是满头的珠翠,只脱了出门的衣裳、换了一身耦合色常服,手持一把销金团扇,坐在明珠身边,一面为他打扇,一面劝丈夫道:“老爷慢些吃吧,菜还没上呢。”
“叫他们不必上了,那些汉人厨子做的古怪菜式,还不如我这一碗面好吃。”明珠捧着面碗,继续大嚼大咽。
觉罗氏只好由得他去了,转而兴致勃勃地说起白天的见闻,无非是男方家的酒席开了多少桌、女方家的陪嫁有多少担之类的话。
半晌她又赞道:“德塞娶的这个媳妇真是花容月貌,穿着大红的喜服站在众人面前,赛过当年的董鄂妃,真是羡煞一干亲友。唉,要是冬哥是个姑娘就好了,将来出嫁的时候我还不把她们都羡慕死!”
明珠白了妻子一眼:“你那是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简亲王福晋生得再好,一朝出阁就成了别人家的人,她额娘背地里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子呢!你有两个儿子,将来捡漂亮的往家里娶不就行了?非得生个往外嫁的才有面子?”
一番话说得觉罗氏也笑了起来。
侍女通报一声,打起帘子。兄弟二人进去行礼,成德笑问:“额娘,为什么不是弟弟变成姑娘?”
“弟弟长得太像男孩子,他变成姑娘,额娘就该头疼了。”觉罗氏笑着将他搂入怀里,摩挲着脸颈问他今儿还咳嗽吗、新来的任太医的药吃着比以往朱太医的如何等话。
书致不禁同情地看着哥哥被额娘蹭了一脸的脂粉香膏。
明珠也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书致坐下:“今儿怎么没去上学?”
“秋狩在即,官学里放了几日假。”
“是啊,我倒忘了。”明珠恍然,笑眯眯地看着他,“前几天是不是有个黑黑胖胖的中年男人在校场上看你们射箭?”
“阿玛您怎么知道?”
明珠大笑,向妻子道:“你可知道骁骑营的副统领,就是克勤郡王府的旁支、人称齐三胖子的齐哈朗?他前儿送偶然路过官学,正巧碰见老二他们学里秋考,比试射箭。他不知道书书是我儿子,还跟教习要人,说是身边短了两员亲兵,想叫书书到骁骑营去当兵呢。”
觉罗氏忙问:“那老爷是怎么回他的?”
“自然是让他滚蛋了,我纳兰明珠的儿子,岂能做一个小小的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