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张宁也未曾料到,两名堂堂镇将,前番还携手共渡难关的袍泽会在顷刻间反目。
随着两人争执声愈大甚至变为相互叱骂,荷枪执刀卫士再按捺不住冲入帐中。
由于大帐靠武川一侧,其多为武川军士,少部分为御夷镇所属。
亦有怀荒、怀朔两镇卫士不断举目向内张望,竭力前挤。
可不等卫士们做出更多反应,张宁已是冷眼喝道:“都滚出去!”
卫士们立时一滞,纷纷将目光下意识投向各自主将,然而下一刻张宁便将手中杯盏狠狠掷在地上,崩碎之声令卫士们的目光重新汇聚在他的身上。
“怎得,是本将的命令不管用了么?!”
张宁说着,眉宇间透出几分众人前所未见的浓郁戾气。
见此情形各镇卫士尽数想起身在大漠中时,这位怀荒镇军统帅诸军于重围中逃出生天,并伏击伯思部为诸多战死袍泽复仇之事。
此等威势早已深入众人心中,于是卫士们一时不敢再有多言,互视一阵后诺诺退出帐去。
再度回首,杨钧蹙眉无言,而莫敬一与贺拔度拔两人则各立一方,恍若对峙。
张宁心中微叹,上前道:“两位何必如此,眼下诸部士气低靡,正该是我等同心协力之时,怎能再做口角之争?”
莫敬一闻言嘴唇动了动,似要开口,另一边贺拔度拔却是冷着脸抢先说:“我为一镇都将,自当以身前驱竭诚报国,不愿做那些蛇鼠之事!!!
大胜便当大饮,这怨酒我可吃不下!!”
说罢他便掀帐而走。
待到其出了帐,众人又听他朝左右叱喝道:“适才没我将令却退出帐外的,自去领军棍二十!”
旋即其径直离去,不给张宁丝毫脸面。
“这不知好歹的老匹夫!”
莫敬一望着贺拔度拔离去的背影,愤然拔刀斩去桌案一角,口中犹是骂声不绝。
张宁亦是无奈坐下,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此番争吵看似突然,可若稍作深思便会觉得早有缘由。
四人中杨钧最为超然,出身世家又自有人脉资历,在暮年时因朝堂相争被发配自此,无需再为前途相争。
贺拔度拔虽同样将步入暮年,可他乃是前任武川镇将贺拔尔逗之子,袭封龙城县男,是实实在在的代北武人。
作为自幼生长在北疆的武人,他眼睁睁瞧着六镇从辉煌走向没落深陷泥潭,渴望能够建立功业报效朝廷,使得家族重获荣光。
然而随着年齿渐增,他除了在辖境内与犯边的柔然人小打小闹,没有半点能为外人道来的功绩。
这使他心中生出难以排遣的抑懑,加之镇中殊少能有与之相交的人,这愤懑便逐渐演变为了在旁人看来的自负凌人,言语狂悖。
北讨之中贺拔度拔推锋必进,一力求战,所部担起的无不是最艰难的任务,可到头来呢最后一战却无上阵之机,他岂能不知这乃是张宁所促成的局面?
因而在其心中,自然有着对张宁的不满。
至于莫敬一,他并无半分家国情怀,张宁则自是无需再提。
这样的四人在北讨遇阻,身陷危境时犹同舟涉海能够一体同心,可在当下矛盾便立时显现。
征战多时,张宁的下颌已是短髭丛生,他使手背轻磨着只觉得也颇为苦闷。
北讨事毕,摆在眼前的便是即将到来的六镇之乱。
哪怕有自己提出奇袭柔然王庭之策,逼迫着阿那瑰与大军主力一战,从而快速结束这场漫漫北讨,但六镇镇军仍损失惨重,待到六镇之乱时,此起彼伏的义军必定仍将席卷北地乃至大半个北魏。
待到那时自己凭借在这场北讨中的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