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老杜又借钱给万事知后气得不行,和老杜扯着脖子喊,“你怎么这样好骗啊?他每次到你跟前儿哭穷你就心软,你是不是傻?你都借他多少钱了,他还过你吗?你这种人啊,吃一百个豆都不嫌腥——没记性。”
老杜背对着我缓缓收拾着茶桌,“你放心吧,要留给你的那份都给你存着呢。等我死了,这茶馆都是你的……”
我嫌弃地哼了一声,“谁稀罕要你的破茶馆,都给你兄弟吧。”
“要不要是你的事儿,给不给却是我的事儿。”老杜佝偻着腰,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你说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里老天偏偏就安排咱们爷俩儿遇上了?这就是缘分啊,你小子现在不当回事,等有一天我没了,你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觉得眼前的老杜有点儿陌生,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苍老的?老得已经弯了腰,头上也生出了那么多的白发?
我依旧死鸭子嘴硬,“你把心稳稳当当放肚子里,谁后悔我都不后悔。要是哪天你两眼一闭两腿一蹬,我就算彻底轻松了,再也不用跟你生这没用的闲气。”
那时候我已经高中毕业,没读大学,整天没什么正经事儿干,大多数时间都在茶馆度过。随着奥运会的召开,老杜的茶馆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加之他又说得一口好评书,总有些老人来这里点一壶茶坐上一下午。
老赖就是在那段时间出现的。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老赖究竟是哪里人,多大年纪,姓什么叫什么,就只知道他叫老赖,这个外号还是我随口起的。
老赖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单身,体态消瘦,驼背很严重,常年弓着腰。他话不多,每天就是低着头闷声做事,你叫他一声老赖,他才会抬头看向你,用眼神询问你有什么要求。
我记得老赖出现的时候正赶上我高考结束的那段时间,六七月份的北京正是多雨的季节。起初他只是在茶馆门外的屋檐下避雨,低着头瑟缩着肩膀,路过的客人都会看上几眼,原本以为等雨停了就会走,没想到晚上居然当街打起了个铺盖卷。我和老杜一脸莫名其妙,正准备出去问问他什么情况,却被老杜一把拉住,“估计也是个出门在外有难处的,别管了,就让他在那待着吧,估计明早就走了。”
谁知老赖第二天非但没走,反而就这样住了下来。我实在忍不住,提个棍子出去撵人,“嘿!你哪来的啊?有没有点儿规矩,你躺在店门口睡觉,我们还做不做生意?赶紧远点儿走着,别等我们动手啊。”
老赖抬头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收拾起东西来。我看他那些所谓的行李都是些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破烂,棉被脏兮兮的露着棉絮。他沉默又小心翼翼地收拾干净,慢悠悠地挪到了茶馆对面的墙根下。
傍晚时又下了雨,老赖不敢再来屋檐下,就在墙根下撑着一块塑料布避雨。那场雨虽然不大,但却一直下个不停,没多久他就被淋湿了。老杜站在门前看着不忍,不顾我的阻挠,执意出去把老赖叫了过来。
老赖起初不敢来,老杜叫了好几声他才弓着身子吃力地走了过来。老杜压低了声音问他,“大兄弟,你是哪里人啊?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回家里去?”
老赖低着头没有搭腔。
老杜又问,“需不需要我帮你联系警察局?”
老赖依旧不吭声。
我在一旁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知道老杜这是善心发作了,只好出声制止他,“别搭理他,估计是个哑巴!”
老赖却忽然转过身,“不用了。”声音虽轻,却是个会说话的。他回到墙根下,又把塑料布披在身上躲雨,没一会儿就冻得瑟瑟发抖。
老杜一脸为难。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顶着雨走了出去,捡起老赖地上湿漉漉的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