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必从他手里过,黄程前几日向他问过沈阔借的是谁的案卷,小邓子来了一对峙便瞒不住了,尤其沈莲英最恨人骗他,于是黄程忙改口道:“督主,我记起来了,我确实知道这么回事儿。”
“呵,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东厂的耳目遍布皇城,许多人家以为沈莲英不知道的事儿他都知道,尤其沈莲英一旦问话,必是十拿九稳,证据确凿了,黄程也不敢再隐瞒,和盘托出了自己在内官监安插人监视沈阔,从而得知他与苏禾走得近,以及盘问了伺候郭太妃的几个奴才的事儿。
沈莲英的小眼睛里透出阴冷的光,直盯着黄程。然而他待黄程与待沈阔不同,沈阔只是内官监一小小管理,仰仗他扶持,他想怎么便怎么,黄程却是仅在他之下的秉笔太监,皇帝太后跟前都得脸,他不能不给他三分薄面。
于是沈莲英只肃道:“说过多少回,你查你的案子,他办咱家交代的事儿,互不相干,扯在一起做什么,咱家老了,过了几年退下来自然你顶上去,监里另几个秉笔跟你争不着,沈阔他在内官监,又是个小角色,更轮不上他,你今儿派人盯着他,明儿怕要派人盯着咱家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黄程忙跪下。
“不敢?你知不知道这是万岁爷的密令,叫咱家彻查当年郭太妃生子一事,现下哪还有什么秘密,皇后娘娘都知道了,沈阔那头说他没泄露消息,你这儿呢,多少人知道了?”
“督主,老祖宗,冤枉啊!我绝不能把这事儿禀报皇后娘娘,我哪有这闲心没事找事啊!”
“你不会,你手底下人呢?咱家知道你什么性子,从来喝大了就管不住嘴,你带出来的人也是这样。”
“这……这回真没有!”
“彻查,查出来是谁向皇后娘娘告的密,不查出来,就你自个儿去向万岁爷交差。”
“是……是是是,”黄程擦着额上的汗,连连应声。
于是就此事黄程开始彻查,然终究没查出结果,且他并不认为是沈阔那边人告的密,沈阔办事太谨慎了,连他也不得不服,他只疑心自己的人出卖自己,最后把两个奴才屈打成招交差了,同时监视沈阔的两人也召了回来,不过这都是后话。
却说由司礼监到西德门外的浣衣局,苏禾走了大半个时辰,十月的天儿竟出了满头大汗。
人还在门口,便听见里头哗啦啦的水声、捣衣声和说话声,一搀着苏禾的太监上前叩门,不多时斑驳的大门打开了,一监工太监笑呵呵地迎出来,请几人进去,一面问着苏禾的情况,两太监只说“她受了大刑,你们要好生照看,若出了人命,我们黄公公的脾性你是知道的。”
那监工连连应是,领苏禾等人往西厢房最边上那杂物房去。
苏禾四下张望,这院落还算干净,却十分颓败,院里放着十几个红漆大木桶,桶里全是贵人主子的衣裳,洗衣裳的大多是年轻宫女,她们见苏禾过来,也都打量起她,接着又窃窃私语起来。而在两边厢房和倒座房里,好些五六十岁的老宫女聚作一堆,或坐或躺,叽叽咕咕的不知说着什么,偶尔冒出几句粗话,听得苏禾面红耳赤。
按大庆的宫规,苏禾这样因落选充作宫女的只要不犯错,熬到二十岁便可出宫,而宫里正经宫女除非主子恩典,譬如林姑姑,不然只能在宫中老死一生。
待到五六十岁,她们年高做不得活儿,脑子糊涂,或病重了,便送来浣衣局等死,在这儿不定吃得饱饭,吃药看病更是不能,有活活饿死的,也有病死的,死了席子一卷抬去安乐堂火化,这就是她们的一辈子。
目之所及大多是行将就木的老宫人,苏禾看得满心荒凉。
待进了杂物房,更是一股老人味儿,显然那八人的大通铺上曾睡过老宫人,屋里很简陋,只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