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秀吉在浣衣局的年轻宫女中算得姿色出众,哪怕她脸上有伤,也把个监工李公公迷得五迷三道,事事听从她,于是她借着那李公公的势,在局里作威作福,如此又怎会放过苏禾?
譬如苏禾喝的白粥,有时吃着吃着吃出只蟑螂,把她恶心得昨儿吃的都全吐了出来;有时粥咸得齁人,不能下咽;甚至还有局里饿得不行的,会突然闯出来,把送去给苏禾的馒头撞倒,沾了灰尘不能吃了,她们便捡起来吃,两个守门太监常常呵斥,也不管用。
幸而有德偷偷出来探望过苏禾两回,给她带了好些饼子,还有沈阔给的治猫抓的药。
苏禾靠着那些吃的挨过了半个月,有时她打趣有德:“你原先说要认我做主子,我吩咐什么你都照做,可是因着我得姑姑器重,又有沈管做朋友?如今我到这步田地,针工局都不定回得去,你怎么还认我,还来看我?”
有德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回她:“你太把人看小了,我这人虽胆子小,可绝对讲义气,你当初帮了我,看你落难我就不能不帮你,只是我人微言轻,也帮不了什么,其实不只我,芸儿和文绣姑姑她们也惦记你呢,只是没法儿过来,”有德说着,露出惆怅的神情。
苏禾心中一暖,笑道:“好了,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往后少来吧,针工局到这儿好些路程呢,来来回回太麻烦。”
有德说是了,“近来局里忙,一时半会儿还真走不开,”如此话话家常,苏禾感觉自己还在针工局似的。
不知不觉便入了冬,局里唯一的那棵梧桐树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有时早上起来,可见枝桠上挂了白霜,人一走出门,冷风从四面八方涌进衣裳里,侵肌裂骨,此时苏禾已修养得差不多,可以自如行走了。
冬至那日,局里吃饺子,苏禾不禁想起每年在家时,一家人围着吃席看戏的情形,那时日子过得至少有盼头,可此刻,看看局里年老体弱唉声叹气的老宫人,还有那些撒泼抢食的宫女,心中无限苍凉。
最难的不是困难,是没有希望,是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苏禾以为沈阔会来,因为他说他们是朋友,于是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在门口吃,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入夜也没见人,饺子汤都冷了,她只得搁下碗回了房。
沈阔从那日之后便没再过来,苏禾觉着他应当是把她忘了。
而随着苏禾身子日渐好转,那两个守门太监也愈发玩忽职守,后头被黄程调回了司礼监,苏禾是他放在浣衣局的一枚棋子,会在某一个合适的时机用来对付沈阔,只要人没死就成,旁的他可不管。
那两个太监一走,秀吉便嚣张起来,某个天寒地冻的早晨,秀吉拿着棍子把苏禾从被子里赶出来,“你当浣衣局是善堂啊,又不是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宫人,身子好了就起来洗衣裳!那两公公只交代我们别让你死了,可没说要供祖宗一样把你供着,起来做活儿!”
苏禾无法,只得跟着秀吉来到院子里大木桶前,木桶里浸着大半桶衣裳,她用木棍指了指那衣裳,“好好洗干净了,没洗完不能吃饭!”
这些日子,苏禾已克服了对水的恐惧,可自小到大,她从未洗过衣裳。
她犹豫着挠起袖子,伸出两根手指进去,指尖才碰着水,便觉凉意从指缝钻到心里去,正要收回手,秀吉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往水里一浸,她冻得轻嘶出声,怒道:“你做什么?”
“你不敢伸进去,我帮你呀!”秀吉冲她挑挑眉。
秀吉借了李监工的势,在局里无法无天,没人敢把她怎么样。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苏禾只得收敛怒气,拿起一件衣裳在冰凉的水中揉搓起来。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一着水红色花鸟纹宫装,背水红色包袱的宫女,大约三十来岁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