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印象里,低矮文弱的三叔被三婶儿实力碾压,是个窝囊的受害者。他家其他人,连同大人和孩子,都谎话连篇的奸猾之人,不可理喻。
我爸跟我妈,却很有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风范。我爸照旧要不来电费,我妈照旧帮着她看孩子,我哥还帮着他们出去放电影。
做自己的好人,让别人去说吧!我觉得,我们一家人宽宏大量的可怕。
季然你看,我的态度,是不是也侧面反映出我小肚鸡肠,心胸狭隘呢?
一不小心,又跑偏了。
言归正传,由于我爸是电工。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听的多了,看的多了,自然就内化成常识。我很早就能熟练使用电工工具,熟知开关工作原理,对线路和灯头也多有些解。后来,学习物理的时候,我兴趣浓厚,得心应手。
在农村,我爸算是有些见识的人,对孩子的学习很支持。提到我们上学,我妈常重复一句话,“你爸活着的时候说过这话,几个孩子都叫上学,只要考上就叫上。”
我大姐上到初中毕业,我曾经在家里翻到她的初中毕业证,上面写着初中二年级毕业。毕业时间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八几年。我很奇怪,初中毕业不该是初三吗?她怎么是初二?
初中毕业,她主动提出不上了,父母反复征询她意见,“你不上,后不后悔?”她说:“不后悔。”说实话,我大姐那个年代上到初中毕业,已实属不易。还有不少同龄的女孩,连学校门都没有踩过。
我二姐上学成绩特别好,可惜上到五年级,脑子病了。病看好了,医生说,学不能再上了。我爸考虑到她身体弱,不能从事繁重的农活,就安排她去学习裁剪。这放到现在,就属于接受职业教育,我爸的眼光颇具前瞻性。
我哥是家里的老三,唯一的男孩儿。我爸一直对他严格要求,是他唯一动手打过的孩子。
我哥上学成绩一塌糊涂,他没有考上初中,我爸花高价把他送去学校。被爱的都有恃无恐,别人在学校上课,他跟村里另一个男孩一起逃课,躺在地头沟渠的草丛里晒太阳,睡大觉,跑去到校外打麦场搬石滚。熬过一学期,就送不去学校了。
过了两年,我爸让我哥加入了村里民兵团,跟着锻炼锻炼。预备让他进村委,做个村官。我哥想去当兵,我爸不同意。理由是,好铁不打钉,好孩子不当兵。家里只有一个男孩儿,父母不舍得送去部队受罪。
我三姐上学成绩也很好,就因为性格开朗活泼,爱臭美,被别人贴标签。我妈思想封建,好面子,她考上了初中,也没有让她去上。我三姐体格好,我爸把她送到杂技团去学习,学一段时间后,我三姐能在半空走钢丝。
我妹小时候,大眼睛,双眼皮,皮肤白,长头发,个子高,细细条条,天真活泼,很招人喜欢。我爸谋划着把她送去剧团学戏。我妈一直以年龄小,不舍得为由,拦着不让去。
六个孩子,我爸对其他人都给予了人文关怀,唯独忽略了我。莫非是我爸未卜先知,早就预料到,我能自谋生路?
季然你看,我自幼就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完全凭实力被忽视。就像一个班级里,总有那么几个孩子,成绩不好不坏,默默无闻,不让老师费心,也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无数的文艺作品,讴歌父爱如山。我原本以为,我爸对我们的爱是稀薄的,不堪作山海比拟,那时候多么幼稚。
成长不一定使一个人更优秀,却能使一个不谙世事的人变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