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当初有一丝恻隐,怕她因他南征而国破家亡,从此与他再无半分可能。
他在悔,自己当初有妇人之仁,觉着她选了自己所爱,自己就能心甘情愿地退开,祝她安好。
他在悔,自己当初不过一念之差,历尽千辛回国之时,不曾果断地将她一同掳走,以至于再见时,她已在乱葬岗,面目全非。
以至于如今炼出了这所谓起死回生的药,也再带不回已逝去的人。
终于,他呕出一口血,万念俱灰,将那剩下的药汁,一饮而尽。
等他再醒来时,他在北涯大帐。北涯大败,长兄失踪,如今还年幼的他,即将要赴昱国为质。
他近乎欣喜若狂,恨不能日行千里,去看如今亦还年幼的月融。
他重活一次,有再选一次的机会,他便绝不会再放任时光流逝,再错过能与她一生的机会。
即使再经历一遍毒性摧残、经脉寸断之苦又如何?反正他不会死,他就能活着见到她,带走她。
可等他再见到她时,他却觉得她不一样了。
她比他印象中,身体更弱了些,心智更缺了些,对着她本该熟悉的东西,似乎变得更迟钝了些。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她,想让她习惯他的存在,或许她会因为“青梅竹马”的情谊,能早早地倾心于他。
但是她总是把他忘得很快,每次见时,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新朋友,却唯独记得上一世伤她最深的元凤宜。
于是他想起了云栖,着影卫南下去寻。他知道云栖想做什么,一朵千金难觅的梦兰花,足以让他好好护住月融,顺带调养他的身体。
月融的不同,在她落水之后,变得越发明显。
她忽然记得了他,来主动找他,即便是给他下药,他亦无丝毫怨言。
因为他忽得发现,她已不愿嫁给元凤宜,眼下她所做之事,只是希望得他相助,脱离苦海罢了。
只要她一句话,他何曾会有半分推脱。如果下药能让她安心,那他甘之如饴。
如他所愿,月融在慢慢地信任他,在慢慢地喜欢他,心中却总是绷着一根弦,不肯全然交付于他。
她好似知道自己曾为情所困,所以不愿再轻易受制于情;她好似有许多事情要做,许多本不是她这个年纪知道的事情。
也许起死回生药,是真的有用的。只是她那时身体烂得太过厉害,才导致重生的她,变得羸弱痴傻。
云栖便这么兢兢业业的,被他安排去暗地里为月融调理,只要自己能助他成了大事。
这只是他的猜测,他无从肯定,可他就是愿意相信,愿意信这事在人为,愿意信这人定胜天。
直到今日,她在问他那些她死后才做过的事,他一时幡然,而后狂喜。
他终究是等到她了,等到的是一个记得所有,完完整整、真真切切的慕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