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是她的前世记忆。
凌江初昕原名顾昕然,是名门望族顾府的千金小姐,性温良淑婉,自幼琴棋书画精通,才气斐然,名震凌江。
而她只是顾府的一个丫鬟,从出生便在顾府,八岁那年当了顾昕然的贴身侍女,自那以后,便吃喝同住,日夜相伴。
当时的她是庆幸的,庆幸自己的小姐是顾昕然,选择一个人的理由有千万条,顾府嫡女,千金小姐,才华横溢,温柔可亲……可独独她,只是因为她是顾昕然而已。
世间再无一个如她那般善良仁慈到骨子里,如同佛下日夜生长的一株青莲,浸染了赤子的澄澈明静。
所以初见她时,她满心欢喜的跪在小院里,风晃晃悠悠的拂过她因为紧张而发红的面颊,阳光很暖,院子里清幽寂静一片,洁白的风铃花绽出花骨朵,攀着亭柱随风微动,清幽的香气极淡,却温柔至极。
她闭上眼陶醉的吸了一口,睁开眼时,面前已然站着位小姑娘,白色的衣袂在风里翻飞,顾昕然眉眼安静的看着她,浅浅的笑,阳光在她的眼里一瞬有了颜色,是浅淡的琥珀色,泛着柔和的暖意。
她当时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啊,一切好像在她的笑容里黯然失色了,她怔愣着看她,都忘了自报姓名。
“你是怜儿吗?” 顾昕然笑着问她,颊边的梨涡浅浅凹出个弧度,可爱又恬然。
怜儿猛的回过神来,下意识就重重磕了个头,似乎在为自己刚刚的冒犯感到懊悔,她担心顾昕然会不要她。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额头贴上了一片光滑细腻,还存有淡淡的温热,她惊讶抬眸,顾昕然蹲在她面前,掌心从她的额前拿过,笑盈盈的望着她,“在我这里,你和我是平等的,不需要下跪,更不用磕头……”
万籁俱寂,只剩花香淡淡在她鼻尖萦绕,她的耳朵里是她温和的字句,眼睛里是她明媚的笑颜。
她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只是因为她说,她和她是平等的,在这个阶级分明,尊卑有序的世界里,她和她是平等的……
原来认知的颠覆也可以是很温暖的。
顾昕然待她很好,如同朋友,会教她认字读书,会给她讲奇事异闻、民间风土人情,她渐渐也了解到顾昕然不只是听话懂事的那个顾府千金,也不只是才华横溢的顾府嫡女,她应该属于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困于这一隅狭窄。
那是她第一次离开顾府,亦是顾昕然第一次看外面的世界,两个女孩不过十岁的年纪,狂奔于热闹繁华的大街小巷,人海潮流在她们的眼里显得格外惊奇。
她喜欢看顾昕然笑,但她在顾府的时候大多沉默而安静,像一株孤独的雪兰,内里的追求自持无法与外人相说。
她只是丫鬟罢了,顾昕然虽给了她光的奢望,可总有人会不断提醒,她身在脏污的泥潭。
顾昕然的优秀会引至旁人的嫉妒,顾昕然给她的例外会被别人拿来,当做她不识尊卑,目无主仆,妄图野鸡变成凤凰的利器,背里的谩骂羞辱总是用胁迫结束的,拳脚相加的殴打也不过只是身体上的疼痛罢了。
只是让她害怕的是,顾昕然永远都是遥不可及的那抹光亮,唯有她,永远只能躲藏在不见天日的潮湿角落里,她只是一只卑微又怯懦的鼬鼠,嫉妒在黑暗里滋长,扭曲在侵蚀她不堪脆弱的心智,她害怕,有一天她也会变成地狱的恶鬼,企图从高台之上拉下她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