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贵妃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皇后。
就连她的儿子,得到的遗言也只一句话——务必尽心辅佐太子。
她对这个长相肖似皇帝的儿子,总是亲近不起来。
不像太子,眉目间,有着皇后姐姐的影子,让人看着便不由得心生欢喜。
若作为旁观者,大抵要感叹一声此情可贵。
然而对于当事人的儿子——顾永安来说,一时还不能接受。
自己的母亲,厌恶他的父亲,却爱着父亲的妻子。
有违人伦,多么荒唐。
这颠覆了他对亲情和爱情的认知,更让打小就没有感受过真情的他陷入困扰,到底何为情。
及至今日,他才明白两分。
他可以为了一个女子,连早朝都告假。
仅仅因为看见了她的马车往城外去,担心她出事。
在赵府,她能言巧辩,下笔成章,多才多艺。
可她又自傲的可爱,没防备被人敲晕了。
当她入怀,那自手心传来的温度,像丝丝缕缕的藤蔓顺着手臂缠绕至心间,细细密密,酥酥麻麻。
顾永安想得出神,未听见打更声传来,“咚!——咚,咚,咚。”一快三慢,已是四更天了。
后半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人浑身发冷,何阳揉揉冰凉的鼻尖,光秃秃的土地上,一块石子也没了。
他拍拍顾永安的肩膀,无奈笑道:“夜深了,回屋歇下吧,等会还要早起进宫问安呢。”
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
顾永安每日早晚,皆要进宫问安。
他低声应了,将眸中疑惑尽数掩去,干脆利落抬步离开。
待他入眠时,已经是丑时正刻了,因为只睡了一个时辰,所以上朝之时,有些昏昏欲睡。
耳边是大臣们的奏报之声,或高昂或低沉,嘈杂喧嚣,其实与集市的嚷闹也无甚区别。
更甚者,还有两位大臣吵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瞧那架势颇有要打起来的趋向。
咦?
等等,那个吹胡子瞪眼的人,不正是苏缙吗?
顾永安瞬间困意全无,他循声望去,发现与苏缙争论的是方沛。这下他精神彻底抖擞了,支起耳朵想听清二人因何事相持不下。
“哼,你说得倒是轻巧,三十万两银子,岂是个小数目?若是今日给了,明日再要五十,后日要一百,当我户部有金山不成?”方沛梗着脖子嚎道。
苏缙也不甘示弱,反驳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近来天气转冷,将士们若不吃饱穿暖,如何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只这一个来回,顾永安边便听明白了,这二位是为了军饷的事争吵。
现下是秋季,京城天气宜人,然而边境已经下过初雪。
气温骤降,关外的鞑子们口粮短缺,遂打起了歪主意,三不五时的在边境城池掠夺。
若朝廷此时不出兵镇压,怕是对方会得寸进尺。
打仗需要物资,这就得靠户部拨银子,往年皆是如此,有惯例可循。
苏缙作为内阁大学士,虽是没有职权的五品官,但是就政务发表意见供皇帝决策,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所以才提出要三十万两军饷。
况且这个数目,很合理。
反观方沛的态度,就显得很不正常。
先不说银子多少的问题,就单讲他只是个侍郎,顶头上司户部尚书还没说话呢,他倒是先炸毛了。
这是出得哪门子头。
有心思活络的大臣就开始琢磨起来,可越想越是疑惑,这方苏两人,还是亲家,缘何会在朝堂上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