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社稷百姓有益,恩师,你也要插手搅和吗?”
庞籍定定看住他,半晌,失声道:“你觉得为师在‘插手搅和’?”
“如何不是?”
姚宏逸渐有些怨怼。
这份“财务预算计划”,是众人的作品,亦凝聚了他的心血呀!
庞籍轻轻摇头,无奈道:“若非你心存顾虑,将此事告知为师……你们,且等着被官家记恨吧!”
“弟子觉得,”姚宏逸一咬牙,将心里话尽说出口:“恩师对官家有偏见。”
“我对他有偏见?”
庞籍不怒反笑。
低笑声,震动了胸膛,直到笑声止息,他才指着姚宏逸,道:“是你对为师有了偏见!”
姚宏逸呼吸一停,注视着庞籍,没有移开目光。
良久,他道:“恩师,你便凭良心说一句,难道官家算不上明君吗?”
庞籍微微一僵。
算不上吗?
他认真地问自己。
抛开他们之间的恩怨,官家比先帝要好上太多了。
不论手段、眼界、谋略,都要好太多。最重要的,官家是个极其有耐心与毅力的人。
哪怕与太宗皇帝相比,也毫不逊色。
但……是明君吗?
一双如墨深沉的眸子,不期然地出现在庞籍的脑海。
那个逆光的身影,那被鲜血怒溅的脸容。
太原府的某一个清晨里,那身素白的“竹叶织”。
那一篇篇他熟记于心的策论。
那一杯白露茶。
“是你没见过更好的罢了。”
庞籍蹙着眉头,苦笑道。
“弟子不认为官家比不上太宗。”
姚宏逸下意识地,便觉得庞籍指的是太宗。
“不,不是太宗皇帝……”庞籍频频摇头,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更不是先帝。”
“……”
“‘财务预算计划’最终定会施行的,”庞籍不想与他解释,只保证道:“官家一定会让其实施,但若然你们不吃上一些苦头,他却又会记恨。”
“什么?”
姚宏逸窒了窒,全然不解。
“官家厌恶无法掌控的事情。”
“天下都是他的,便由他掌控一切又何妨?”
姚宏逸反问道。
听了这话,突然之间,庞籍心念一动。
对呀。
天下都是他的。
他是理应掌控一切的!
这刻,庞籍终于知道官家缺少的是什么了。
是自信。
掌握天下的自信。
那种“天下万物,皆朕所有”的自信。
他对身边事物控制的莫名执拗,反而更似是出自不安。
官家在不安什么?
庞籍被自己的念头慑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要踹不上气来。
“恩师?”
姚宏逸唤他。
“你暂且先回府吧,为师保证,那计划一定会顺利施行的。”
庞籍脸色苍白,忧思深重地吩咐道。
……
大年初三。
卯时。
官家如常在文德殿,持卷细阅。
一切,与往日无异。
然而,在他的眼底,有失眠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