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人是……”
林老头张了张口,又停下。他自己也尚且一知半解,更不晓得该如何向眼前的小孩解释。
沉吟片刻,他道:“鲜卑人是一类人,就像你是契丹人,我是宋人一样的。”
脱懽半懂,半不懂:“我是契丹人啊,又怎会是鲜卑人呢?”
“不是说你现在是,而是你们的先祖是鲜卑人。就像我们宋人的先祖是汉人、也是唐人。”
脱懽反而更迷茫了:“我的先祖是敕勒人啊,也不是鲜卑人。”
“敕勒是鲜卑的一个分支,就好似白达旦是契丹的其中一个部族,除此之外,还有北卜族部,还有茶扎剌部等等的部族呀。”
林老头丝毫不嫌麻烦,慢慢地与他解释。
“我大概懂了。”脱懽稍稍恍然,他又反问:“你呢?你的先祖也是鲜卑人?”
林老头笑着,轻轻摇头。
“那你怎么会唱《敕勒歌》?”
“我们宋人里头有史官、有文人,也有专门掌管歌曲乐章的人,他们会把好听的曲辞抄录下来,结集成册,流芳百世。”
“就是你刚才说的《乐府诗集》?”
“正是。《敕勒歌》就是其中一首。小鬼,你知道这歌儿是什么来历吗?”
林老头笑嘻嘻地问道。
脱懽摇头,他爹爹只教他摔跤,教他放羊,有时教他唱歌,却从没与他说过这些。
“你想知道吗?”
林老头一边问,一边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示意脱懽坐下。
脱懽想也没想,就坐到林老头的身边。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南北朝的时候,有个叫高欢的汉人,他娶了一个鲜卑的贵族女子为妻,有一天……”
一阵暖风吹过山坡,四处飘逸着青草的气味。
阳光下,脱懽入神地听林老头说故事。
……
——“喂!羊肉还未好么!”
爹爹不耐烦的大声喊唤,让脱懽回过神来。
“好了,马上来!”
脱懽刚好切完肉,才闲出手来,呵了口气,又使劲搓了搓掌心。
寒风凛冽,即便隔着厚厚的皮棚,他依旧觉得冷。
正要把两盘羊肉端进去,脱懽忽停下来,悄悄地往其中一盘多放几块。
那一盘,是拿银盘子盛的。银盘子平常是收藏好不用的,有宾客的时候才拿出来。
今日到访的稀客,正是林老头。
脱懽蹙眉想了想,还觉得不够,再伸手抓了一把羊肉片,堆了上去。
是的,是“堆”。
银盘子上面的羊肉,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脱懽这才满意地笑了。
他喜欢林老头。
严格来说,是“敬重”。
可是,就连脱懽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敬重”林老头什么?
弱不禁风的一个小老头儿,有什么值得“敬重”的?哪怕他这样的小孩子,两三拳过去,立马就能把他撂倒。看林老头的小身板,即便再年轻几十岁,亦不会是吐莫忒勇士的对手。
但,他就是敬重林老头。
林老头会给他讲故事,讲斛律金大将军与《敕勒歌》,讲花木兰替父从军,讲刘关张桃园结拜,讲郭子仪克复两京……
林老头还会认字,契丹文和宋文都认得一些。
他觉得,林老头懂得好多、好多。
此刻的脱懽,尚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