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股青烟像是飞腾的游龙一样升腾而起,因为山东今年的蝗虫铺天盖地,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又趁着天气正热正干,因此那西北角的大火烧得更旺了,从半山腰一直到山头,便是邻山有溪流阻隔,但借着那场突如其来、好巧不巧的西北风,依旧弥漫了过去。戚衽策马奔腾在西南的溪流边,似乎也隐约听见了草木燃烧的毕毕剥剥声,他兀自仰头啧啧称叹着,好壮观的火焰,儿时见过扬州城走水,愣是烧了一条巷子,可那种场面也比不得眼前那烧了半边红的天:“乖乖!不得了!这样烧下去,我家老爷可不知要当了多少冤孽,我听说阴曹地府可是有人一笔一笔的记着账呢。”
年世凤冷冷地盯着吐了吐舌头的戚衽:“自古兵祸,什么灾难出不来,俞大人还是有所保留的。明末李自成造反,生生把河南的黄河给决了,你说要死多少人?至今河南水患难消,便有闯贼的‘功劳’。不过我想这场大火要不了一枝花的命,戚衽,大人吩咐咱们通知柳参将,从西南抄山下的崎岖小道转向东南,你以为应当依计施行么?”
戚衽眯着眼睛拉紧缰绳,座下马匹停在河畔的大石头旁:“年把总这话什么意思?军令如山,你我还能假传圣旨不成?莫要跟我卖关子,你好生说清其中的关口。”
“吁!”一向沉默寡言的年世凤策马回旋在他前方,狠狠地挑起了眉毛:“戚老弟,莫看我是个大老粗,当年我好歹也是四凤帮的三当家,带过兄弟,抢过漕粮。柳世封工于心计,大人知他底细,早已不能精诚合作,此其一。倘若柳世封驰援东南角,战果有他一分,难说他与云靳二人会怎么贬低大人,此其二。我打探清楚了,往年柳世封向上面报战果的时候,甚至拿平民百姓的人头充数,而东南有不少镇子,此其三……有这么些缘故,你认为咱们该傻乎乎地给他送战功吗?”
“还有,咱们的这位大人,用兵如神,往往能料敌先机,只要是大人说该攻的地方,就不至于惨败,而他说西南角不该攻……那么,嘿嘿,让柳参将全军覆没在那里不好么?戚老弟,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大人的筹划难免疏漏,咱们这些做手下的,如何忍心见大人陷于两难之间而不顾?”
戚衽一眨不眨的眯缝眼定定地看着这个当年的土匪头子,“年把总,这事儿……不瞒你说,我也为咱家老爷忧心,我不是不敢为,只是老爷震怒下来……你担得住?”
“有何不敢?我用项上人头给你作保,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好!那就没得说了!”
……
西南流向的北沙河蜿蜒曲折的冲击下来,它并不是一汪平静的江流,时有巨石与悬崖峭壁阻隔,哗啦啦的流水从黑风崖西面的岩石峭壁倒灌回来,面上涂抹了鲜血、烧焦柴灰的戚衽,从羊肠小道奔进山腰的一个坡口时,早已面目全非,铁盔掉落、头发散乱,破裂甲胄里的中衣也显得褴褛,但见坡口上方的一棵老树中部贴着一张“生擒或者斩下贼头厉江流者,赏银万两”的告示。告示上还画影图形,却被射了一箭,又被人写上“云匹夫与俞龟孙必死无疑”的炭笔字,字形歪歪扭扭、状似蝌蚪,甚至有几个错别字,虽然心知是柳世封与厉江流互相交手所为,还是气不过的戚衽一把抓下告示,捏成一团远远扔了出去,口里的唾沫也跟着飞出丈许之外。
“前面的人,可是往山头打探军情的弟兄吗?那边怎么样了?”灌木丛中忽然冒出一个斥候来吆喝着,此人****一口山东口音,浑身泥土,好像从陷坑里边爬出来一般。
“是!是!正是小弟!”眼疾手快的戚衽赶忙学着山东的口音,上气不接下气地滚下马鞍:“快!快!火速禀报参将大人!俞大人、慕容游击三面夹攻,一枝花溃不成军,大火蔓延山头,厉江流打了地道正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