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地外,十万里大山相隔。山水清明,是洛城的一栋小院内。
轻轻落下一子,压在十九道的棋目上,却是纵横辟阖之局。
棋过中盘,临近收官却看不出优劣。白子若潜龙在渊,并不骄狂;黑子虽有颓势,却斗志勃发。
左手一道衣老者,头上不饰阴阳道冠却扎三梁金冠。两鬓虽以有风霜之色,却是神色自在,有出世风骨。只见他轻轻压了压炉火,揭开铜盖,鼓气一吹,壶中浓郁的酒气顿时散成了薄雾。老者自认六艺不输风流古士,然而落子半百,唯留有这手谈温酒的癖好难登大雅。
对面蒲团上,老友皱眉紧缩,一脸不悦的掂量着温玉雕琢的黑子。他每目必争,布局时尚可一往无前,但临近中盘的大争之局时却是捉襟见肘,下到此时,已是颓然败势。
“我若先手官子,你不得不应。”老友穿着麻衣,双脚木履,灰白头发草草束在一起用木簪扎上,不修边幅的样子像个山野村夫,“我要反手赢你,只有如此。”
道人一笑,递上一杯黄酒,“不等收官啦。”
麻衣老人哼了一声接过,杯中的温酒一饮而尽。只听到啪的一声,麻衣老者终于是下定决心,黑子落子于左角一劫内,与此同时提了白棋一子。
道人不慌不忙,拈起一子,径直落在黑子局中,掐断了生气。犹如白龙腾空,刹那间咬住了黑蟒的七寸。
麻衣老人叹了口气,投子认输:“我下不赢你。”
“五年前的白首崖上论剑,我就看你是个事事争先,一子不让的主。即使这几年脾气打磨,棋力已入三品具体。但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要一和高手过招,还是这般耐不住性子。”道人呵呵笑道。
“我一直以为说书观是天象无敌,想不到这棋中春秋,也看的这般透彻。”麻衣老人不服气,“这几劫我明明解得很好,为何还是输你。”
道人不语,只是轻轻提起三枚白子。顿时棋局右角一变,卧龙震啸,反露生机。
麻衣老者恍然大悟:“是了,这手伏笔没有看到,当是失了黑子的先机优势。”
道人掂量着黑子,顾左右而言他:“此次锦城之行,当也有三步伏笔。虽全非我本意,却也都寄予了厚望。”
“区区三步而已?”麻衣老者嗤笑道,“我望气东来,见那老寺监出城的时候,身边除了东西两厂的十三太保还有不少若隐若现的气机。匆忙赶到洛川旁的亭子里打眼一瞧。好家伙,且不说明面上有这届风云榜的三甲二十’龙门剑奴’,怎地暗地里连’说书人’都在给那老狗护卫左右?你自己明着暗着过给了多少高手给东厂,你自己心里清楚。”
“此次西蜀之行,外有安蜀王爷虎视眈眈,内有朝阁的老健派百般阻挠。如若真让老寺监刘虹自己带着东厂那点人手,怕是都见不到锦城城楼就被人乱刀砍死。韩冉不保他,我却想结下这么一份善缘。再来也是存了隔岸观火的打算,无论是如何的软刀子剐肉,都恼不到我头上。”道人一边低头数子,一边说道,“不过我的局虽然已经做好,却漏了鱼。”
“韩冉想要刘虹死?”麻衣老者皱眉,“没道理啊,东厂老辈的四大寺监里就数刘虹最老实,为人虽是善妒,却处处左右逢源。贴身照料先皇起居十余载,却也从不见他有过恃宠而骄。一身实力更是稳居风云榜三甲二十二,虽然这几年境界下来了,但想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差不到哪里。如今坐镇司礼监,也指不定哪天就赐宅返乡。”
“害死刘虹的恰恰就是这份圆滑。”道人抬头,面无表情说道:“这老东西明里暗里知道东厂的底细太多,更何况那年的白衣不仅仅是杀破了洛城六门千骑骁勇,同时也是杀破了他刘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