羹尧六十年那一次回京的,脑海之中更是有画面栩栩如生。
岂料除了年羹尧入杭州城时的盛况之外,还有更过分的。年羹尧与他那一百名亲兵之外,随后缓缓抵达杭州的,还有年羹尧的仆从、年羹尧的厨子、年羹尧的女人……拉拉杂杂一大队,花了好几日才在杭州将军府里安顿下来。
“他倒是日子过得风流快活!”雍正明显是恨上这一位了,“朕在宫中御膳,都从未超过六个热菜!后宫妃嫔,四季衣衫的用量也减了一半,他倒好,大军每年的军费要数百万两,都供他去吃炒白菜了!”
南书房里的人人人低头,没人敢吱声。眼下看起来炒白菜这个梗,雍正可以再念叨十年。
“皇上请息怒!”这时候廉亲王出列,悠哉悠哉地道,“年羹尧毕竟是国舅,如此做派,也并不奇怪。”
雍正伸手在御案上重重一拍,道:“他算是哪门子的国舅!”
“再说了,如今贵妃有恙,他还如此骄奢淫逸,哪儿有半点惦着兄妹手足之情的模样?”雍正看起来还真是气得不轻,“这个人,素性无情,如今想来,竟没有半点人味儿。”
此刻雍正竟似满腔怨怼,南书房里则寂静一片,众臣子没有一个人肯出声,就怕触了皇帝的霉头。
石咏则偷眼去看廉亲王,只见这一位面沉如水。然而石咏却知道,杭州这些关于年羹尧的密报,是廉亲王看过了之后命呈给雍正的——
当初捧杀也是他,如今踩一脚也是他。这不得不叫人怀疑,年羹尧能有今天,是否有廉亲王本人在幕后暗中操作,暗中点拨。
石咏尝试是否能从廉亲王眼中看见得意,然而这一位确实真正全无表情,只木然望着座上的皇帝,无悲无喜。可越是这样,石咏越觉得不对——如今八阿哥在京中完全被孤立,始作俑者便是雍正。八阿哥没有可能对雍正感恩戴德,老老实实地做他的廉亲王。这位只可能是暗中恨上了四哥,也恨上了一切助四哥登上大位的功臣。
想到这里,石咏就觉得背后发寒。毕竟在世人看来,年羹尧的罪过都是因为他自己恃功自傲,没有人会去想是否有人在背后,四两拨千斤地推着年羹尧与雍正,往那君臣决裂的结局一点点挪过去。
这时,雍正在南书房里走来走去,反复踱步,怒气冲冲地道:“年羹尧这般骄纵,不法之事定是做过不少,朕……朕定要一桩桩严查。”
廉亲王这时候便躬身道:“可是近来百官之中,除了顺天府尹曾上书弹劾年羹尧之外,并无人出面指摘年羹尧的罪证,是否意味着,年羹尧本人并无大过……”
这一句话说得太假,连雍正本人都有些察觉,当下偏过头,望着这个弟弟。甚至石咏都能听见雍正的后槽牙在磨呀磨呀,最后道:“越是无人举告,越是说明百官都有把柄在这年羹尧手里。”
石咏也明白,越是无人举告,就会令雍正越发心寒,觉得年羹尧功高震主,有此人在,百官噤声,那皇帝的权威到哪里去了。看来廉亲王这又是狠狠地坑了年羹尧一把。
他这么想着,眼光自然而然地瞄着廉亲王,冷不丁廉亲王也往他这里看过来,石咏一吓,赶紧将眼光避开。
*
年羹尧的事还未有个结果,朝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五月下旬,太后病重,药石无效,于慈宁宫病逝。至此康熙皇帝的四位皇后已经全部过世。太后奉安景陵之后,景陵便将就此封闭。
这消息一出,京中不少人为十四阿哥感到惋惜。十四阿哥已经在景陵守陵守了二十五六七个月了,眼看康熙皇帝的孝期将满,十四阿哥能从景陵出来,结果又赶上了太后孝期。不用想,十四阿哥是太后的亲儿子,是守陵的不二人选。
守陵的安排一出,十四阿哥那里立即又有怨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