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转淡,眼底沉沉的光让林钟隐约感到危险,忍不住想:温家人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温子望仍沉默之际,赵敛冬皱眉想说甚么,南音两步上前,“你可还记得我?”
她抬手摘下帷帽,妍妍的容貌好似让整座牢狱都明亮了起来,即便是林钟都愣了一瞬,记忆尚未回笼,先听她道:“那夜是我的小狗发现你,还咬住了你。”
想起被自己踢开的小狗,林钟别开眼,竟没有恶语相向。
他还不大会掩藏心事,一个连需要砒()霜复仇,银两不够都不肯去偷的孩子,对于自己牵连到一只小狗而愧疚,好像也不奇怪。
“它被你伤得很重,断了两只腿,大夫说可能治不好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没有责怪他,在林钟的耳畔,却无一个字不是对他的声讨。
无声良久,他嗫嚅道:“……对不起。”
他并不想牵连其他人,连一只小狗也不想,可那夜为了逃跑,他确实把它狠狠踹下了墙。
在一片锁链中抿唇低首,此刻的林钟,有些像一个无措的小少年了。
南音俯身,柔软的丝帕将林钟面上明显的脏污擦去,他挣了两下,不知是自己没力气还是面前少女手稳,都没有挣开。
干脆放弃,林钟闭目不去想这样的温柔和阿娘有几分相似,因为只要一想到阿娘,他就有种要哭的冲动。
不可以在仇人面前落泪。
“你练过武,是家中人所教吗?”南音道,“这个年纪,肯定也早早识字读书了罢,当今陛下登基时,你早该开蒙了。”
对她说的话不明所以,林钟心中疑惑,却没有睁眼看她。
“读书用于明事理,辨是非。你既然知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也该清楚,报仇前得先找准自己的仇人,不然报错了,即便一同去了九泉之下,恐怕也依旧无颜面见家人。”
林钟倏地睁目,半晌道:“……你也是温家人。”
意思是,她不过也是为温家辩解的一份子。
南音颔首,“是,你痛恨的这位是我表兄,老夫人是我外祖母,我同温家可以说是一家人。但我说的这些话,和温家人的身份并无关系。”
她问:“你知道长安离扬州,有多远吗?”
林钟不答,南音继续道:“二千七百余里,寻常人赶路要半月以上,走官道快马加鞭也至少需六七日。你们家接到旨意时是赈灾粮事发后的第十日,算上明州官员往上呈禀的时日,你觉得十日,足够传信之人在长安和扬州之间跑一个来回吗?”
林钟双眼微微瞪大,听南音慢声讲述,“陛下登基后颁下数十道明策,即便你不曾特意了解,也该听市井百姓谈论过,知道陛下是位爱民如子的国君。赈灾粮一事尚未查清,对你们林家应是盘问,而非灭口。就算为了堵天下百姓愤怒之口,陛下也不会选在这个关头。”
“这些道理,你是当真想不到,还是怒上心头,来不及想?”
林钟陷入沉思,眉头紧皱,显然意识到了甚么不对。
“更何况,你说温家害死你们林家,罪大恶极。”南音看向温子望,“假如真是这等恶徒,那夜我们抓住你,园子里又都是自家人,为免后患应该直接把你解决,而非报官,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林钟有许多话可以反驳,比如温家不想直接背上人命,比如官商勾结……可是在之前的话已经让他动摇时,这些全都被咽在了腹中。
最后仍是道:“就算不是陛下要处死林家,也无法证明温家没有牵涉其中。”
“这便是表兄一直在问你的了。”南音认真与他对视,“这个消息,你究竟是从何得知的?”
她的目中好似有光,不算太明亮,但也丝毫不暗淡,眼眸黑白分明,有种温和但坚定的力量,让林钟怔了许久。
“我……是推测出的。”他慢慢道出这句话,看向一旁的水囊,